我知道這麼多年福臨最糾結的就是多爾袞,從最初的偶像到後來的仇敵,福臨對多爾袞是又恨又怕,聽我這麼說,他的神色倒是有些猶疑。
“皇額娘,您的意思是……要兒子聽那些人的話?”
“多爾袞是多爾袞,那些人是那些人,是兩回事。”我拉過福臨的手,輕聲細語地跟他說話,我可不想再跟這個兒子把關係搞僵。畢竟除了我,誰都知道這是我真正的親兒子。還得打算讓他給我養老呢。
“多爾袞是成宗義皇帝,和你一樣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他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群想撈便宜的土狗罷了。”
聽我這個比方,他臉色好轉許多。福臨也是在圍場上打過獵的,自然知道土狗是什麼東西。原想著攛掇著攝政王做了皇帝分侯拜將的,可誰想到攝政王皇帝是做上了,卻是個追封。追封,對於這些跟隨他的人來說能撈到什麼好處?還不如一個銅子實惠。即沒得到實惠私心便有不甘了,這幾日朝堂上淨是些這樣的聲音,明麵上是抬著成宗義皇帝,可私底下的用心倒是昭然若揭了。
“皇帝,你不用和多爾袞計較,因為他已經死了、埋了。你將他抬得再高,他也不會從陵寢裏爬出來。可那些人不行,那些人還活著,活著就不能由著他們胡說。”
“那兒子該怎麼做,請皇額娘明示。”
我看了一眼這個身著明黃服飾的少年天子,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罷了。我讓蘇茉爾帶著宮女太監下去,又端起一盞茶,茶湯已經是顏色較淺的酒紅色了。
“多爾袞活著的時候,一直沒有人教你怎麼做皇帝。今天額娘教你的,就是怎麼做皇帝,隻是――可不能白教啊,你拿什麼孝敬額娘呢?”
這段日子雖然偶爾也和這個兒子說說笑笑,可還是能感覺到他對我的疏離和畏懼。我得讓他適應我們的關係,做一對真正的母子。
“兒子有什麼還不都是皇額娘的,皇額娘又哪裏能看到眼裏去呢?”看著他有些詫然的樣子。我抬起胳膊揉揉脖頸,“唉,今兒個看書乏了,真是渾身不舒坦呢。”福臨有一瞬間的愣神,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忙猴著身上了炕,給我捶起背來。
我心安理得享受著天子的服侍,蘇茉爾一撩簾子進來看見忙不迭地說:“唉,怎麼勞主子動上手了,還是奴婢來吧,皇帝也幹不慣這個。”
我一推蘇茉爾的手,“你忙你的吧,你捶的哪有兒子捶得舒服。”
福臨也趕著說:“兒子捶得不好,額娘體諒兒子的孝心。”蘇茉爾笑著說:“母慈子孝,這可是太後的福氣,也是咱們大清的福氣呢。”
“輕一點,慢一點,往上麵一點,唉,就是這樣。”我正經八百地指劃著福臨的手法和力度,又輕笑著說“不就是給額娘捶個背嘛,都扯到大清的福氣上了。”看蘇茉爾被我說得有些訕訕的,我才指著她說:“今兒個皇帝嚐嚐你的手藝,快準備著去吧。”蘇茉爾答應一聲去了,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打算抽個機會要好好和她聊聊。
福臨大概也沒有和我這個額娘這樣親近過,一時間倒不知道該跟我說什麼,隻是一下一下認真地給我捶著背。我拉過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兒子,出了這個門,你是身係天下的天子,可在額娘這裏,你永遠是額娘最驕傲的兒子,也是額娘最堅實的依靠。”
慢慢地我一點一點地告訴他,以後再上朝,不要等大臣們表奏多爾袞的功勞,你自個兒就往上抬,使勁抬,把多爾袞說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尤其是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典故多講幾遍,最好抬得那些人自己都覺得過了,可是,對他們,一句實惠的不要往外撂。多爾袞沒有兒子,過繼的兒子多爾博才七歲,成不了什麼事,讓他先襲著親王的爵位,賞三倍親王俸祿,不過念其年幼,就接到慈寧宮裏來由太後親自養著吧。多爾袞的女兒,叫東莪的,也12歲了吧,封和碩公主,接進宮裏一起養著吧,這樣一來,也不會有人借他倆的名義出再什麼妖蛾子。
福臨用了膳從我這裏走的,走得時候看得出步子輕快了不少。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帝王果然是帝王。隻是少了些術道,不急,慢慢來,正如我跟他說的,他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