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掬水並不是掬水吧?”在我沉醉在君霖今晚那張帥氣到爆棚的臉時,清冷的色調從我喉嚨中溢出,帶著玉碎特有的低溫度,瞬間我剛剛溢出的熱情被這聲音給凍結了。
“這很重要嗎?誠如我之前所說的,在我眼裏,掬水便是掬水,沒有什麼旁的身份,不是水月鏡中的麻雀精靈,也不是鳳神玉碎的寄主,她不過是紫宸宮中我唯一的丫鬟。”君霖拿一雙眼睛膠著我的臉,一閃一閃的。
君霖你個變態,還真把我當成丫鬟使喚了,竟然還是唯一的!感情真的是讓我把所有的活計都攬過來是吧?我在內心憋了一口血,鑒於我這個身子還被抱在他手中,於是默默內傷地咽下。
“那麼倘若有一天她不再是她,譬如像現在這一般的情狀,你還能自欺欺人,說她隻是紫宸宮中一個為你研墨、念折子、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嗎?師侄,別忘了,你自家的姐姐可是心心念念惦記著怎麼取了她的性命呢,你難道還能護得了她如此漫長的一世嗎,甚至不惜為了她和櫟斈撕破了臉皮?”
君霖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隻是禦風飛行,速度卻是呆滯了不少,抱著我身子的手倒是加重了力量,帶著某種隱忍的不甘心。
“她會怎麼樣?會變成一隻鳳凰嗎?”君霖降落到了紫宸宮的殿門口,那一塊在陽光之下金光燦燦刺了人的雙眼的匾此刻在濃重的夜色中倒是失卻了顏色,分辨不清那三個張牙舞爪的大字,就像是此刻的君霖,收斂了張狂而又狷介的氣息,隻餘滿滿的似乎是稱之為“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這倒不至於,當年先祖為了一個男人自願墮入天道輪回,從此之後,麻雀便再也不能變成鳳凰了,即使有鳳凰翎也不行。君霖,看在你是師兄唯一的徒弟的份上,我才和你說上這一番話的,你是真龍太子,而掬水,不過是缺了魂魄的凡常麻雀,再如何強求,也是求不得。”
“師叔,沒有求過緣分,如何知曉求不得?”
“因為我和加洛便是最好的例子,”玉碎歎了一口氣,“我當年也是在佛祖麵前,強硬地求著他讓我們結一段緣,到現在也不過是隻能相伴著走過一段路。”
“那是因為你們愛的不夠深,所以才沒能繼續走下去。”
“那麼,君霖,你愛她,你可曾知曉,她的心裏可是有你?”
“不需要知道。”他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話,“話說,師叔,你可不可以不要寄居在掬水的身子裏,我看著她的臉,卻聽著你的聲音一聲一聲叫著師侄,覺著心裏難受。”
“這恐怕由不得我,本來她的魂魄就是我的殘魂。”
“那要不我去南海把你那具身子給撈出來?”君霖措著詞,“畢竟,那具身子你也用了十多萬年了,怎麼著也要比掬水的來得習慣吧,而且,那張臉怎麼是掬水這塌鼻子能夠相比的?”
我:“……”君霖你個變態,果真是喜歡細胳膊細腿大胸脯的女人。
“估計在水裏泡著都發了黴吧,還是不勞駕太子殿下了,我覺著這具麻雀身子用著也比較舒心,寂寞時,還能隨便拉個人嘮個嗑,唉,對於一個6000年沒有說過話的老太婆而言,隨時隨地能說上話,比起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要來得實在多,皮相這種玩意兒,不過是一層畫皮,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勘破了便會發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玉碎用我的嘴巴閑閑地開了口,我看見君霖額角的青筋彈了一下。
“太子殿下,我說你要把我這老骨頭抱到天老地荒嗎?”玉碎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便向著君霖拋了一個如絲眉眼。
君霖急急地鬆了手,我的屁股“啪”地便墜落到了結實的地麵上,疼死我了。
“殿下,你放手的時候怎麼不知會一聲啊?”我輕輕地抱怨著。
雖然玉碎能操縱我的身子,可身上的痛苦卻是一絲一毫都不能為我承受過去的。
“君霖,不是我不願意出了這個軀殼,你想一想,如果鳳神玉碎複活,勢必就要收回掬水身子裏存著的魂魄,到時,我就算不取出她身子裏的鳳凰翎,她還能對著你說疼嗎?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君霖的指尖顫抖了一番,慘白著臉,一個人蕭瑟地轉了身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往結廬走去。
“先王,可是為什麼你能夠複活呢?”我不解地在心中問著。
“還不是你太笨了,若是我不複活,你還能活到現在嗎?早就被櫟斈給挫骨揚灰了,連根毛都不會留下,那我這隻不死神鳥不就瞬間死翹翹了?會被多少人嘲笑啊。”
我默默地再次在內心嘔了一口血,天資愚鈍,果真是能害死人的,譬如像我現在這番情狀,就連自己的身子都不能控製,知道自己身世的我不由得暗暗埋怨起傅陌桑,傅陌桑啊,傅陌桑,你當年怎麼就不把我塑造成一隻聰慧絕頂、人見人愛的麻雀呢?怎麼就給我少按了一根筋啊……
月華如煉,可是我卻失去了欣賞天地間美色的心情。
“其實師兄也是為了你好,”玉碎的聲音在腦海響起,“畢竟,傻人是有傻福的,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當年的我就是因為不懂得在心愛之人麵前適當地退幾步,事事都要爭個勝負,才會落得這般田地。”
“那麼,先王,現在你蘇醒了,而加洛上仙恰巧還惦念著你,你們不是又可以在一起了?”
“不可能了,掬水,6000年前我們沒有緣分走到一起,6000年後一個成了駙馬,另一個卻是寄居在別人身軀中的殘魂,難道你覺得上蒼會仁慈地讓我們在一起嗎?”
“也許這隻是上蒼設立的一個考驗,等你和加洛上仙都挺過去之後,便可以歡歡喜喜地在一起了。”
“以什麼身份?頂著你麻雀的身子在一起嗎?掬水,倘若我把魂魄抽出來注入我的鳳凰真身裏,你便要湮滅了,就算不湮滅,也得沉睡上千年萬載的,你忍受得了那種漫天漫地黑暗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