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德音幾乎是拚盡全力向前奔跑,她知道可能隻是自己多想了,卻抑製不住想要確認他是否安全的迫切。
他們所在的是個名為“弗離”的小鎮子,原是位於山區,人煙稀少。後有人發現了一條幽都到蜀郡的近路,恰要從此經過。雖然路途減短了許多,但因為山道難行,且沿途未設驛站,一般人都還是會選擇官道。因而,小鎮並未因此繁榮,鎮子中的人也多是過著與外界隔絕的日子。小鎮中隻有一家客棧,便是他們投宿的“悅來客棧”,除了接待一些過路客商投宿,也為鎮子中的人提供酒食。
出了客棧一路往西,便覺崇山峻嶺愈來愈近,道路也越來越窄,便是進入山區了。德音想到張鐵頭說那兩人是倒在山路邊,便放慢了腳步,一路向前走去。當看到不遠處似乎是兩個躺在地上的人時,她的心突然抽痛起來。如果當真是源霈辰他們,說明他剛離開客棧便又遇到刺客,而到現在已有數個時辰,自然是凶多吉少。
德音腳步虛浮。之前一路奔跑流了好些汗,加之病體未愈,被山風一吹,便覺冷徹心扉,渾身的力氣仿若都被抽幹,明明是極短的一段路,她卻走了許久。
來至近前,德音看到一個黑衣男子仰麵躺在地上,嘴角的鮮血都已幹涸。她和與源霈辰同行的男子隻有一麵之緣,且又是夜裏看不清麵容,因而並不能確定地上的屍體是否是那個人。而在黑衣屍身前麵不遠處還躺著一個穿白衣的人,隻是那人麵孔朝下趴在地上,德音走上前,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將他翻了過來,卻發現這人的胸前插著一把匕首,地上的血跡也已凝固,想必也已經死去很久。德音的心砰砰跳著,還是鼓足了勇氣朝屍身的臉部望去,卻發現那屍體的麵部一片模糊,似是受到重擊,根本辨不清五官。
心好似懸在空中,德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源霈辰,如果不是,那麼這兩具屍體是誰,和他是否有關?正無所適從間,德音聽到一聲馬嘶,循聲走去,在道路右邊的幾棵大樹後麵,看到了一架馬車。德音走上前,顫抖著掀開車簾,見車內裝飾簡單,軟墊的左前方有一個茶幾。她腿一軟,差點便癱坐在地上。如果說她之前還存有十分希望的話,如今已然破滅了八分。馬車,一黑一白兩具屍體,天底下難道真有那麼多巧合?
唯一讓她還存有一線希望的是,那具身著白衣的男屍麵目模糊,雖然身形相仿,亦不能完全確定就是源霈辰。可若不是,如今他究竟身在何處?德音隻覺得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沉重的讓她喘不過氣。“源霈辰……源霈辰……”她忽然用盡全力大聲的喊他的名字,似是希望可以得到回應。聲音消失在密林深處,一聲聲的呼喚聽起來是那麼無助淒涼。
此時恰巧沒有任何人經過,林子裏異常安靜,德音一聲聲的呼喚並沒有換來任何回應,倒是那拉車的馬似是感同身受,仰頭不住嘶鳴。
德音覺得自己已經絕望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在她周圍要發生這些事情。為什麼身體一向康健的娘親會突然傷寒,甚至因此喪命?為什麼沈家百年來長盛不衰,而到了她這一代會被抄家滅族?為什麼救了她的恩人,轉眼之間便可能已慘死?而為什麼,她還活著?為什麼她明明已經很累很累,老天似乎還是無意停止對她的折磨與捉弄?
“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引來才甘心?”突然,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德音愣在了當場,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清寒凜冽,除了他不會是別人。德音的眼中泛起了熱淚,她將眼淚擦去,平複了心緒方才轉過身來,看著源霈辰正斜靠在一棵大樹上,依舊是冷冷的望著她。
“你沒死?”德音不由脫口而出。
“死?”源霈辰微微冷笑,“想我死的人太多,在沒想好要把命交給誰之前,暫時還死不了。”
德音看著他以手捂住胸口,且一直靠在樹上,不由走上前,更發現他麵色微青,“你受傷了?”德音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源霈辰沒有動,仍舊冷冷的說,“你走吧。”
“你救了我,我不能放著你不管。”德音的聲音裏有一分堅決。
似乎是非常不舒服,源霈辰的手更緊的捂住了胸口,眉頭也皺了起來。德音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徑直走到他麵前,“我扶你回客棧。”
“不用,”男子像是十分不耐煩,眉頭鬆開又皺緊,冷聲道,“不要多管閑事,快走!”
德音看出他的傷似乎十分嚴重,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把她推開,這個人真是固執。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也知道他其實並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獨自走開。鑒於此,反而走上前扶住他,“我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