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篇外餘錄(3)(3 / 3)

杜瓊等人闔門自守,假冒清高,卻搬弄《春秋讖》中的詞句肆無忌憚地放言:“代漢者,當塗高也。”

因為“當塗高”乃“當道高台”之意,而“魏”字亦可解釋為“高台”,故杜瓊引用此語,實際是在宣揚“取代漢朝者,必為魏國”。杜瓊雖食蜀國俸祿,卻公然以此等讖言蠱惑人心,可見當時蜀中思潮之一斑。

而學府中還有人在散布更為聳人聽聞的言論:“先帝名備。備者,準備之意也。後主諱禪。禪者,禪讓之意也。由此看來,後主隻做得禪讓之君,劉氏帝業不會長久,後日定準備禪讓與他人。”

蜀國養了如此一批學者,其實早已病入膏肓,注定了最後覆亡的命運,隻不過這種病症平時隱於體內未被發覺罷了。

卻說後主投降魏國之後,被遷至魏都洛陽,後被封為安樂公,度過了平凡的一生。蜀國舊臣也轉而投魏,均被魏國委以官職,開始心甘情願地侍奉魏帝。

當時有一魏人同情後主的境遇,特意造訪他的府第,試探道:“您來魏之後,日常可有不便之處?想必有時睹物思情,也會想起昔日蜀中歲月,難免感傷悲歎吧?”

哪知庸碌的後主欣然答道:“哪裏!哪裏!魏國四時氣候宜人,每日佳肴美味,我在這裏早已樂不思蜀了。”

不思故土若是一種大徹大悟的淡泊無求,倒也令人肅然起敬,但後主的樂不思蜀是貪圖物欲的本性流露,隻能令人感到可悲可歎了。

從魏到晉

魏國直至孔明死後才終於能夠高枕無憂。

不知不覺之中,朝野上下忘卻了連年的外患,到處洋溢著安逸和樂的氣氛,天下太平逐漸助長了奢華享樂之風。這種征兆發端於魏國上層,洛陽率先以魏帝的名義大興土木,最為明顯的例子,便是建造昭陽殿、太極殿、總章觀。除了這些大殿、高閣之外,魏國又不惜耗費大量人力、資財,興建了崇華殿、青霄閣、鳳凰樓、九龍池等林泉、宮苑,據說為此動用的天下工匠有三萬餘人,人夫更達三十萬之眾,這自然是不折不扣地濫用國帑。

曹睿這樣的明君為何也會墮入大肆揮霍的濁流?這或許應該歸咎於他向人性弱點的回歸,抑或解釋為文化的自然循環。

這些新建殿堂樓閣的雕梁之美,華棟之妍,壁瓦之燦,金磚之麗,無不使人眼花繚亂。其豪奢雄偉,更是無法比擬。然而奢華的背麵,社會底層正在傳出人夫疲憊的喘息,街頭巷尾也在蔓延著市民埋怨的陰霾。盡管如此,魏帝猶嫌不足,他催促官吏修繕芳林閣,詔令各地上送巨大石木建材,征用耕牛運輸土方石瓦,無止境地濫用百姓血汗。

雖有公卿向他進諫:“即使武皇帝(曹操),當年也不曾如此奢華無度,役民不止。”但魏帝絲毫不予理會,有人不斷勸諫,反被他問罪斬首。

既然上有所好,臣子之中自然也就不乏阿諛奉承之人。

“人若能取日精月華之氣,便可永葆年輕,長生不老。現在可遣人於長安宮中建柏梁台,台上立一銅人,手捧承露盤,每日三更時分,接儲北鬥所降沆瀣之水,其名曰天漿,又曰甘露。取此露水混以美玉之屑,每天清晨調和服之,陛下壽齡便可延長百載,亦可保持少年之顏澤。”

魏帝變得益加喜好此種荒誕言論,其前途如何,不言自明。

魏國的運勢依然昌盛,或許是得益於謀士良臣眾多。自曹操以來,魏國就始終人才濟濟,民富國強。

司馬懿此時已是魏國元勳之首,司馬氏家族自然也隨之顯赫無比。他於延熙十四年,亦即魏國之嘉平三年謝世,魏廷以大禮對其進行國葬厚祭,遺職與勳爵之位由其子司馬師繼承。然而未過多久,司馬師也相繼亡故,其弟司馬昭又繼續承襲爵位職務。司馬昭不僅就任大將軍,權傾一時,威震四海,還獲封晉王九錫,其勢力直追魏帝。司馬昭死後,其子司馬炎繼承爵位,魏國此時已進入魏元帝時代。司馬炎終於迫使魏元帝退位,自己稱帝,創立了新王朝,他便是晉朝的武帝。

魏國自曹操以來曆經五世四十六年之後,終於滅亡。事實上,魏國隻比蜀國多存在了三年。

晉取代魏之後,之所以未立即吞並吳國,是因為一時對其還無從下手。當時孫權雖然已經去世,但在繼位的孫皓實行苛政引起南方各地暴動之前,建業城中仍有諸多善謀忠勇的群臣健在,吳國尚可憑借長江天塹與江東豐饒之地與晉抗衡。

但吳國一俟開始潰敗,也如同長江流水一般迅疾。由於孫皓十餘年的殘酷暴政,吳國四世五十二年的基業在其手中毀於一旦。

水陸兩路大軍浩浩蕩蕩向南挺進,望不到頭的人馬舉著無數旌旗,旌旗上書寫著一個新的國名——晉。

曾經三國鼎立的天下,終於統一為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