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小年夜。
地點：山村。
天氣：陰霾，寒冷。
夜空上布滿烏雲，沒有星星，也沒有月光，但四周並沒有被黑暗吞噬，因為今天是小年夜。
村中燈火輝煌，燈光下，孩童在追逐嬉鬧，而大人們則是推杯換盞，跟家裏人總結這一年來的收獲。
一時間，原本寧靜的小村子，突然變得異常熱鬧起來。這一天，出去外地打工的青壯年大多數都趕了回來。老人們開懷大笑，因為他們的兒子女兒回來了，一家團聚的溫馨，令他們感覺到很欣慰，畢竟這樣機會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他們很珍惜這難得的時光。
吃完晚飯，我獨自一人在樓頂上抽煙，心情很糟糕，因為剛剛吃晚飯的時候，被大人們狠狠地訓了一頓！
“阿鋒，在家呆了大半年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找工作？你還年輕，老是呆在家裏麵怎麼行？也該好好地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
“嗯，嗯，知道了，過完年就出去找工作。”
“年輕人要去拚搏，既然不讀書了就踏踏實實地工作，將來發達了，搬到城裏麵去住，不要一輩子都呆在這山溝溝裏麵受罪！”
“放心，你乖孫我英明神武，天縱奇才，不要說搬出這山溝溝了，到時候直接就是奔著亞洲首富去的。”
“哼，就隻會用嘴巴說，事實上你自己有實際行動過嗎？我不說要你怎麼樣怎麼樣！但最起碼得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能養活自己，減輕父母的負擔。就連這最基本的都沒能做到，還談什麼亞洲首富，放個屁都比你說的話要香！”
“嗯，嗯，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賺錢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帶個婆娘回來，你都二十多了，不小啦！也該考慮考慮了，我們兩個老家夥挨不了幾年啦，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抱一抱重孫……”
“放一百個心，你乖孫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怕找不到婆娘嗎？明年就結婚！”
“每次都這樣說，明年複明年，明年何其多？”
“……”
想著這些話，我不由得苦笑了起來，不過心中還是覺得挺溫馨的，畢竟一家人團聚，一年也就那麼幾天而已。
抽完一根煙，寒風簌簌，令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暗自罵道：“這鬼天氣，怎麼說變就變！冷死老子我了。”
站在樓頂上，可以看到村中大多數屋子都是燈火輝煌，但也有幾間老屋子裏麵燈火胤弱，一盞孤燈，一條背影，滿頭白發，孤寂，落寞，蕭索！
這是村中少有的幾個老人，他們的女兒嫁到外地去了，兒子也搬到外麵去住，娶妻生子，很少回來探望他們，即便今天是小年夜，他們也沒有回來。
諾大的一間老屋子，隻有一個消瘦的老人，伴隨著一盞青燈，一盤菜，幾雙筷子，幾個碗，一個老人坐在當中，其它位置卻空空如也！
老人幹枯的手掌抓著筷子，遲遲不肯動手，因為他在等，等自己的兒子帶著妻子和孫子回來。
桌子上有一盤菜，是雞肉，那是老人養了幾年一直都不舍得吃掉的老母雞。這麼好的菜，他想等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回來一起開動。
青燈上的火光搖曳，讓老人的背影在冰冷的牆壁上跳動著。村中已經通電，但老人不舍得用，隻點一盞油燈，這樣能夠省下一大筆電費，減少兒女的負擔！
或許老人不知道，自己一年所省下來的電費，不過是自己兒子一天所用的生活費而已。
菜已經涼了，老人已經等了整整三個鍾頭，從白天等到黑夜，他的兒子和孫子並沒有回來。
或許他們都忘記了在這一間破爛的老屋子中，還有一個孤獨的老人等著他們回來。
“估計他們不回來了……”
老人歎了一口氣，他顫抖地將周圍的碗筷收拾起來，隻留下一個碗，一雙筷子，那是為他自己準備的。
他抓著筷子的手在顫抖，這並不說明他在生氣，或者是責怪自己的兒子。相反的，他心中很平靜，整整一年都是這樣子過來的，早就已經習慣，不回來就算了。
老人隻吃了幾塊雞肉，就將盤中剩下的收了起來，因為他想到，兒子和孫子今天可能有事情，明天回來也不一定，這盤雞肉得給兒孫們留著。
青燈所發出的火光，幾乎不可見。
村子中有些老房子連一絲火光都沒有，因為那些房子已經沒有人再住。有的搬到外地去了，剩下的老人也搬了家，搬到山上麵沉眠了。
就比如大爺的那間老屋子，如今卻是漆黑一片，隻能透過周圍的燈光，隱隱地看到那屋子的輪廓。
幾個月的時間，除了丫頭外，這一家人全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