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恍然如夢。
兩年前雨夜,胡舟如往常一樣,陪著單位吉師傅連夜開車送貨。坐在副駕駛,看著大雨沒有停歇跡象,熬了兩天夜的胡舟提醒道:“老吉,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睡會兒,你開慢點。”
說完,胡舟替開車的吉勇點了根煙。
吉勇貪婪的吸了一口,煙霧後麵的臉比雨天的路還朦朧,笑道:“你放心睡,到地兒了我叫你。”
二十年的駕齡,吉勇開車很穩,但仍是無法處理山路轉彎,略寬的單行道,突然迎麵而來一輛路虎,後麵跟著輛風馳電掣的911。猛打方向,貨車一頭撞向欄杆,好像蚍蜉撼樹的鐵皮欄杆,竟真的擋住了貨車的衝勢。命懸一線的吉勇差不多是哭著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跳出貨車,然後看著車掉下山崖。
胡舟醒來時,旁邊是摔的四分五裂的貨車和散落一地的高檔香煙,以及一望無垠的原始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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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豹去而複返,與去時不同,回來時候,陪在來人身邊,姿態謙卑的叫人看了胃疼。
嵐茲文化受到中原影響,官製也大抵相同,隻餘細微處略有精簡。
待弄清幾人身份,便理解隻是一縣小吏的錢豹為何戰戰兢兢。打頭的俊秀公子哥姓朱,在嵐茲,朱是國姓。差不多與他貼身而行的,亦是個瞅著透著股伶俐的少年,這兩人身份,隻有跟在他們身後的雲邊城牧徐成清楚。一人是尚書房總領太監的幹兒子,林寶。另一人是嵐茲國主的第九子,朱潛。
與錢豹一般戰戰兢兢的,還有白牛縣令吳靖遠。雲邊治下一共三縣,白牛與雲邊邊界便是牛欄山。山上屬白牛,山下則屬雲邊,如此劃分也一直是雲邊百姓茶餘飯後的趣談。
胡舟好奇,此等陣容,若是靈山寺淨空大師圓寂,自然說的過去。可隻是牛欄山上的一座小寺,何以驚動了如此多的大人物?隻是個中緣由,此行可算嵐茲真正的權貴,必然沒有人會費心,與他這樣的一介升鬥小民解釋。
與錢豹的膽顫不同,跟在城牧徐成身邊的中年人,神情冷肅,麵上棱角分明,亦著朱紅衙門公服,腰懸嵐茲官刀。
朱潛好奇打量寺中一切,見狀,徐成淡然吩咐道:“魏延,你且再查驗一遍,莫有疏漏。”
領了命的魏延,點上錢豹、陳平,便去檢查屍體。
徐成不介意與身邊的皇子打好關係,就像朱潛聽聞有一寺住持,竟然為試藥往生,提議前去看個究竟。徐成不攔著,甚至還帶上三司最得力的捕頭,當然,現如今魏延已是一房主事。但也僅此而已。皇城下為官,分寸拿捏,徐成爛熟於胸。就如帶上魏延,再做一次查驗,雖有逾越之嫌但仍是為官父母的本分。若朱潛理解為有意親近,也無傷大雅。
小靈佛寺似乎除了幽靜別無長處,大殿沒有菩薩怒目,僅有一尊釋迦牟尼像,支撐香火。
“小林子,你說這法師以身試毒,是不是就是佛典所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撇了眼莊嚴佛像,林寶聲音尖細,身份可見一斑,低頭道:“佛祖在上,奴才不敢妄言。”
朱潛不置可否,恍然道:“險些忘了,小林子你是張鳳義子,顯然是聽他言傳身教了諸多佛理典故?”
張鳳早年便是以癡迷佛經,入了皇帝法眼,這些年平步青雲,一路升到了尚書房的總領內侍。
林寶羞澀一笑,回道:“奴才愚笨,聽不了幾句便要瞌睡。”
朱潛莞爾。
徐成目不斜視,卻將這段對話記在心底。暗自揣度,本月孝敬張公公的銀錢要減去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