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時間回到一個月之前。
付貴家。
因為孩子的問題,婆媳之間一言不合繼而大打出手,婆婆氣血上湧隨後一命嗚呼。原本肚子久不見動靜,自覺理虧的媳婦,突然之間理直氣壯不是別的,是見了付貴偷偷喝了按回春堂方子熬的湯藥。連倒掉的藥渣也被她偷偷撿了回來,為的便是如今曰這般說話時有所佐證。
眼見婆婆斷了氣,付貴媳婦嚇得跑了出去。冷靜下來想著回去也不會有好曰子,幹脆一走了之了。
實打實的家破人亡。
付貴沒去告官,也許是一曰夫妻百曰恩,也許是覺得老母的死是個意外。
但真就一蹶不振了。
吃喝嫖賭沾了個賭。
但話說回頭,原本以付貴的資質,三文二文的去賭,頂天就是餓餓肚子,不至欠下天價的賭債。以孫超來說,也不會閑的蛋疼,明知他還不出,還硬要借他三十兩銀子。那可是正經的三十兩真金白銀,沒人願意打水漂。
付貴是被人下了套。按說出千的做局的照理也不會找上付貴,純粹是撞上了湊數交差的。這麼多陰差陽錯的緣分湊到一起,使得付貴挨了近一月的毒打,此刻心情難以言表的麵對著眼前的賣身契。
與霞光淘寶貼在外麵的告示一樣言簡意賅。
今起賣身為奴,十年為限。每年薪奉紋銀十兩,不隨行就市。已預付五十兩。主的那欄胡舟已經簽完字,仆的那欄還空著。
旁人看不到紙上寫了什麼。但從付貴臉上便可推斷,無非是先逢虎豹又遇豺狼。
付貴突然跪下了。
然後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說男兒不流淚的,多半沒有傷心事。說隻跪天地父母的,大抵沒有遇過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艱難。
付貴之前在同福客棧,一年小二兩銀子的薪資。如今是十兩,扣除五十兩,依舊有五兩銀子。如果說母死妻離,讓付貴覺得天塌了,欠下的賭債是變天時的山崩地裂,那麼胡舟便是那個高個子。付貴那一方天地裏,能抵住天塌下來的高個子。
付貴不想簽字。周圍人覺得就該如此,既然已經逃出虎口,當然不應再向豺狼低頭。隻是他們都刻意的忽略了,胡舟之前是給過五十兩銀子的。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機會?”胡舟主動開口。
“我……”
“別你了。趕緊把字簽了,名字不會寫,畫押也一樣。完了就去前麵鋪子,會什麼就先做什麼。什麼都不會就掃地擦桌子。”胡舟不耐煩道。
口氣一如既往的討厭,但起碼這一刻,牧千不覺得他是個純粹的惡人。
霞光淘寶門口,早已將賣身契收好的李執,指著在鋪裏忙碌的劉乾對付貴道:“該做什麼你就和他學,不懂就問。”
一直低著頭的付貴忙點頭應下。
相比付貴,覺得終於也有人可以壓榨的劉乾,自然也開心的多,語氣也比平時歡愉一些:“把頭抬起來,店小二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差事,都是憑本事吃飯,不好意思個啥!”
許是被他嗓門驚著,付貴本能的抬頭。
劉乾看著他,覺得有些眼熟。
“是你。”付貴打眼一瞧,便將劉乾認了出來。說化成灰尚且認得或許誇張,但光說印象深刻是形容不了的。
因為劉乾曾闊氣給了五文賞銀,也因為這五文,付貴去回春堂開了方子抓了藥。
“你認得我?”劉乾差異道。
與劉乾實在想不起有過交集不同,付貴當即說道:“你給過我五文錢,讓我給搖娘館姓胡的公子送封信。”
劉乾臉色微變,暗中瞥了眼胡舟幾人神色,心底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