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很響同意了。
狗蛋準時出現,他仍然衣冠楚楚地打個的出現,下車後一看到我們就無邪地笑了,還氣宇軒昂地舉舉手。雪在我們中間舞動,雪已經下得越來越煞有介事,劈劈叭叭地落到衣服上,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狗蛋!田翠芳叫一聲。狗蛋不應她,狗蛋看著我,慢慢走過來,步子邁得洋洋得意。狗蛋!田翠芳又叫一聲,撲過去,抓住狗蛋胳膊。田翠芳說,狗蛋狗蛋狗蛋!狗蛋對她潦草地點個頭,眼睛還是在我身上。他說,狗不理,你要好好學習。又說,狗不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然後他把田翠芳往旁推了推,把我抱住,很小資的那種,一隻手迅速將一個東西塞進我口袋。低聲說,別吱聲,我用假身份證存了錢,卡給你,密碼不變,存折燒掉了。他們問你錢,你反正都不知道。
我說,狗蛋,周圍都是警察了,到時你別動,你老老實實跟他們走,你是自首,還有寬大處理的機會。
狗蛋在我背上拍拍,然後站好,看了我一眼,一個拳頭突然就朝我胸口擂過來了,而且用極其誇張的聲音大聲喊起來,他說,他媽的他媽的,還是兄弟哩,你他媽的要賣我!說著做出氣急敗壞的樣子轉身就要跑。李很響幾個大步上來,郭金林幾個大步上來,一群警察都上來了,把狗蛋扭住。田翠芳撲過去,攔腰把狗蛋抱住,耍起潑,又喊又叫的,張大嘴就往扭住狗蛋的李很響手上咬。李很響很惱火地揪住田翠芳的頭發把她往外拉,沒拉動,頭發散下來。李很響吼起來:放開,不放開別怪我不客氣了!田翠芳不放,整個人墜在狗蛋腰上。
是我讓他做的,他都聽我的,我逼他去做,去偷錢!田翠芳說。李很響一使勁,把田翠芳的兩條胳膊猛地提起來,甩出去。田翠芳趔趄了幾步,差點摔倒。她馬上又撲過來,被其他警察擋住了。狗蛋看著田翠芳,狗蛋雙手被剪在後麵,不能動彈,他就蹬出一條腿,掃到田翠花身上,他說,傻婆!這句話他是用福州話說的,因此聽起來有一種特別親昵的味道。我拍了拍李很響的肩,我說,哥們,他真的是來自首的,你們要言而有信。李很響沒有理我。倒是郭金林過來,用嘴嚕了嚕清華西門有些洋化的門樓,他說,能進這個學校,不容易啊,真的太不容易了,你要好好讀書。我突然覺得他的口氣很熟悉,像是從狗蛋嘴裏說出來的。
狗蛋被警察推著走了,一輛警車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飛快馳過來。狗蛋在上警車之前,轉頭看了我一眼,他惡狠狠地呸了一聲,他說,我沒有你這個弟弟,他媽的我沒有弟弟!狗蛋這時候真的有些可笑,他以為這樣人家就會相信。警車開走了,田翠芳追著警車跑,腳步踉蹌,散亂的頭發被風吹得像堆雜草,雪花飄呀飄,飄到她身上,沾在她頭發上睫毛上。我站著不動,一直盯著越來越遠的警車,腦中一片空白。這時有個人走過來,是個女的,是方朵朵。方朵朵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驚魂未定地問:喂,怎麼回事呀許大力?
我回答她的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很奇怪,突然像一顆雷在肚子裏炸開,轟的一聲,把我炸得四分五裂,我仰起頭,張大嘴,像個委屈的孩子,狼似地拖腔拖調嚎起來,嚎得讓所有的車輛行人都停止下來。交通長時間堵塞。
然後我去了銀行,查了那張卡,72萬元。我對田翠芳說,以後我去做家教,我勤工儉學,我不考雅思了,我要掙錢養活自己和你們。接著我把錢取出來,全部,都交給了李很響。李很響和郭金林心情愉快地班師回省,帶著錢帶著我親愛的哥哥親愛的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