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您……”
“哦,我叫程思遠。奉李宗仁先生之囑,特地前來接您。請,上車吧!”他彬彬有禮,而又莊重得體。“李宗仁先生……”胡友鬆喃喃自語。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像是意外遇上照相機的閃光燈,一瞬間,便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想不著了。她順從地上了車,以至從門衛室到車門那幾步路,都感到有些頭重腳輕。胡友鬆不知道小車是朝哪個方向走,她無心看車窗外撲閃而過的高樓大廈,也沒有和身邊這位曾在新聞紀錄片上看見過的程思遠先生多寒暄。稍稍穩定情緒之後,她開始猜測:大名鼎鼎的李宗仁先生請我去幹什麼?
車,開進了官多百姓少的西總布胡同。
“哦,小胡姑娘,歡迎,歡迎!”胡友鬆剛走出車門,李宗仁便滿麵春風地迎上去,拉著她的手,和她並步上了台階。一進門廳,李宗仁便擁過胡友鬆,輕輕地吻了一下她那白暫中透著紅潤的臉頰,一邊說:“看照片,就覺得你很漂亮,今天見了人,更是標致、水靈。身材也好,太好了。”
是太突然,太沒有思想準備,還是大羞赧,太不好意思?也許這幾種因素都有吧,胡友鬆感到頭一陣輕度暈眩;臉,漲得緋紅。她第一次見到這位曾經當過國民黨將軍、任過國民黨政府代總統,歸國時又曾轟動過全世界的李宗仁。她真沒想到,這位老將軍會是如此神態。她感覺他的言詞舉止中,透射出一種很強烈的喜愛情緒,這似乎與他的身份不太相稱。
“小胡姑娘,今天請你來,大概會感到有些突然吧?”李宗仁早已吩咐廚子做好了飯菜,胡友鬆剛坐定下來,喝了兩口茶,服務員便端上了一桌豐盛的菜肴。“來,先吃飯,工作一天,辛苦了。”
胡友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真是太突然了。從接到常人的電話,到坐到這李公館的餐桌前,前後不過一個多小時,目的不明,情況不明,麵對著的,又不是個平常的人。
“不必拘束,哈哈。”李宗仁見胡友鬆一時還適應不了這氣氛,便笑著說,“我這人很隨便,跟一般老人不同。我的心還不老呢!哈哈。來,先吃飯,你一定餓了。”
李宗仁的話,算是不容分說的命令。胡友鬆隻得拿起筷子,坐在李宗仁和程思遠中間。
胡友鬆吃得很斯文。自然,她很少能吃上這麼美味豐盛的菜,再說,一個青年女子,第一次在這等有身份的人家做客,拘束和小心,在所難免。而李宗仁,卻專揀大塊的豆腐、大塊的肉吃,居然還喝起白蘭地來,活像個虎虎有生的小夥子。
李宗仁問胡友鬆的家,問她的愛好,問她的工作,話語不斷,興致頗濃。而胡友鬆,是第一次遇上這種場合,又估摸不準李宗仁究竟是何打算,像學生回答老師的提問一樣,簡潔得不願多加一個字。胡友鬆越是這般拘謹,李宗仁反而越顯得高興。
末了,李宗仁才像談判似的對胡友鬆說:“因為我夫人郭德潔女士不久前去世了,我身邊沒有人照顧,當然,回國後,因有病在身,她活著時也照顧不了我。所以,我想把你請到我身邊來,就算是我的生活護理吧,每月工資100元,可好?”
“啊、啊,是這樣……請李先生讓我考慮一些日子吧!”胡友鬆這才弄明白今晚這場會見的主題。她畢竟是27歲的大姑娘了,又有了幾年的工作和社會生活經驗,盡管李宗仁表現那麼殷切,她卻不敢輕率答應。
李宗仁沒有讓胡友鬆考慮許多日子,一個星期之後,他又把她接到西總布胡同來。大概是第一次見麵之後,李宗仁越發喜歡胡友鬆的原因,這次麵談,李宗仁有意把胡友鬆請到樓上的小客廳裏,把第三者都驅走了,兩人坐在一張長沙發上。
“小胡姑娘,怎麼樣,考慮好了吧!我等得很急呀!簡直是文人們講的‘度日如年’了。”李宗仁很直率,他覺得在這樣的年輕人麵前,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李先生,您是要我到您這兒當護士嗎?”胡友鬆心情還是緊張,她回家後琢磨了幾天,對李宗仁的心底還是猜不透,“我的護士技術,多在手術室裏,其他技術掌握得並不全麵,恐怕難以擔當得起對您的全麵護理工作。”
“不,胡女士,你大概會錯了我的意。”李宗仁見胡友鬆有些猶豫,改口不稱她“小胡姑娘”,而稱“胡女士”,他認為,今天有必要把話說白了,免卻周旋,“實說,我自從見到你的照片後,就很喜歡你;上次見麵後,更是喜愛你了。我原意是想請你來當我的生活護理,或是叫女秘書吧,可我們國家不允許。再說,如果你僅僅當我的女秘書,出入內室也不太方便,到外地參觀不能同室而居,也不能和我享受同等待遇。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就名正言順地結婚。這樣,一切都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