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李宗仁的話語雖然說得不急不緩,但對胡友鬆來說,簡直像一聲炸雷,險些兒把她震暈。當然,胡友鬆對李宗仁的這番意思,並不是毫無預測,但她沒想到會由他本人當麵提出來,而且,在眼前情況下,是認是否,居然沒有周旋的餘地。李宗仁比她大48歲,簡直可以做她的爺爺。再說,像李宗仁這樣的名人,幾乎一舉一動都有人注意,妻子去世還不到三個月,居然又找個年輕姑娘來續弦,這事兒定會成為“重大新聞”四處傳播,在這樣的現實麵前,胡友鬆能不猶豫,或者說能不三思嗎?
李宗仁見胡友鬆一時語塞,並沒有步步為營。他親自給胡友鬆沏了杯茶,又拿來些瓜子糖果,想緩和一下氣氛,讓她靜思一會兒。
小客廳裏很靜。李宗仁在緩緩踱步,步子很散亂,不像他以往在軍事指揮部的地圖前踱得那麼自信,也不像他在美國紐約盎格魯林鎮寓所的花園裏考慮回國時踱得那麼堅決,因為太倉促,因為年齡太懸殊,因為彼此之間特別是胡友鬆對他太不了解,更說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她能否應允這件事,他毫無把握,隻好聽任他眼前的這位“上帝”開口子。自郭德潔去世後,他陸續收到四十餘封各地女人的來信,有的毛遂自薦願以身相許,也有的表示願意服侍他安度晚年。廣西的那位張小姐,是他一位舊部屬的女兒,曾專程千裏迢迢到北京來麵晤,其坦誠之心溢於言表。他都認為不太適合。唯有這個胡友鬆,他一看照片便生歡喜心。所以從李宗仁方麵說,對胡友鬆,可謂一見鍾情!
胡友鬆沒有端那杯還騰著熱氣的香茶,也沒有嗑一粒那晶紅晶紅的瓜子。她腦子裏像是上了36根發條,隻管各處亂轉。對李宗仁的請求,她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她的理想是“跳槽”,離開那她以為不利於自己發展的醫院,到一個比較自由的崗位上去謀生;至於婚姻,她似乎有些麻木。婚姻是什麼,不就是一男一女。自古有老夫少妻之先例,不必說畫師張大千那樣的風流人物,孫中山先生不也比宋慶齡女士大28歲嗎?眼下,自己的日子不說是水深火熱,饑寒交迫,至少是太不舒心、太不愜意。收入微薄,手頭拮據,升官無路,發財無門,何方有樂土,何處是歸宿?但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未婚的女人,第一次結婚,確然頭等重要。常言道:“男怕投錯行,女怕嫁錯郎”,前車可鑒,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大約在這樣表麵平靜,各自心裏卻躁動不安的氣氛中過了二十來分鍾,胡友鬆才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已定步在那幅徐悲鴻的公雞畫前的李宗仁身邊,小聲地說:“李先生,讓我再考慮一段日子,這事情太重大,太重大!我,一定半個月之內答複您。”
……
李宗仁哪裏還能等得了半個月,像去年春天,他盼望能快些回國而天天扳著指頭算日子似的,才過了5天,他又迫不及待地給胡友鬆打去電話。
大概是運氣,這次電話一拔便通了。運氣是運氣,李宗仁心裏倒有些惶惑不安起來,深怕聽到胡友鬆拒絕的話語,電話接通後,他便連珠炮似的說開了,說他怎樣喜愛胡友鬆,從見麵之後如何日夜想念,又說他的朋友和有關方麵如何支持和讚成這件事,現在萬事俱備,隻等她開口應諾……大有些不容分說和不許推辭之勢。
胡友鬆根本沒有分說。她很有耐心地聽完了李宗仁以激動的語調講述的“長話”。自從第二次到李宗仁家回來之後,她好幾晚不能安睡。權衡利弊,分析得失,她看出李宗仁對她,確實是一片真情,人世間,唯真情最難得啊!於是,她沒有征求過任何人的意見,便決定應允李宗仁的要求,與他結為伴侶。當她用略帶羞澀的語調向李宗仁表白自己的承諾時,她聽得出,李宗仁那握著話筒的手,隨著心跳加速的頻率在顫動。
於是,便有了今天的鮮花笑臉,有了今晚的洞房花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