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聚散依依4(2 / 3)

“嗯……”胡友鬆聽丈夫說得很認真,心裏不免有些傷感:以前總不說這樣的話,像是對未來充滿信心,經過這場大病,確然變了,說話,做事,都有一種“末日將臨”的感覺了。胡友鬆沒有再勸李宗仁。她轉而隻想要為他的這次家宴做些什麼;“德公,菜單要不要開一個?照以前在西總布胡同時的那些,還是要換些,添些什麼?”

“就照以前的吧!”李宗仁眨了眨眼睛,說,“我和程思遠先生是廣西人,不知老牛做不做得出‘粉芋扣肉’這道菜,我是許久沒吃到這道菜了。”

“我去跟牛師傅商量一下吧,他可是不了解我們在西總布胡同時的家常菜啊。”

9月28日,家宴總算請成了。李宗仁的老友不過隻剩下五六個,一起都來了。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這場家宴一是應該,二是難得。

李宗仁坐在一張專為他端來的有扶手的靠椅上,精神挺興奮,多久沒這樣聚會了?大約一年多了吧!此期間,不僅有黃紹竑的長辭,黃琪翔、劉斐的被抄被鬥,朱蘊山的落魄,還有他本人的30l醫院避風和北京醫院救命。在這樣風雲變幻“史無前例”的歲月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友人們多是飽經滄桑,上了年紀的人呢?李宗仁特意叫胡友鬆取來一瓶他從國外帶回的金獎白蘭地。醫囑禁酒,他自己當然不敢再問津了,他要讓友人們品嚐品嚐,高興高興,李宗仁雖然不嗜酒,可他卻愛酒。自古有“煮酒論英雄”之說,李宗仁畢竟是個行武出身的人哪!隻要朋友們一上酒席,舉杯相飲,他便會想起過去的歲月,年輕時的許多醉酒的故事。這大概也是一種愉快,一種享受。

“吃吧!難得你們都來了,我很高興。”李宗仁舉起了他桌前的小杯,那是一杯白開水,他隻好以水代酒了。

“德公真是福大命大的人,手術後恢複得這麼快。”劉仲容雖然分明看到李宗仁的身體大不如前,但還是想寬寬他的心。

“這應當算是個奇跡。”尹冰彥附和著。

“……”

李宗仁當然有自知之明,他哪能不知道這些話都是友人們的安慰。但他喜歡聽,不厭重複。坐在李宗仁身邊的胡友鬆,一邊張羅,一邊照顧李宗仁。老牛師傅總算盡心,那道“粉芋扣肉”做得很好,李宗仁搛了一塊,可隻是放在嘴裏咬了一小點,吮了吮,卻沒有下咽。廣西習慣“粉芋扣肉”是“雙夾菜”,必須將依次排在碟中的扣肉和粉芋各一塊一次夾起吃,才嚐得出那香、酥、粉、綿的特殊味道,可李宗仁已經力不從心。

“隨意,各位隨意吧!”他示意胡友鬆多招呼友人們吃菜,自己卻隻是象征性地沾沾筷子,他想吃,可咽不下,胃口調不起來,再說直腸手術後,傷口剛愈合,也還有不少禁忌。主人是這般樣子,客人自是不能酣暢淋漓,豪飲盡興的,加之李宗仁經過這兩次手術後,聽力減退,友人說話都得高聲大嗓,席間的氣氛,就不能像以往在西總布胡同時那麼熱烈愉快了。

酒過三巡,李宗仁感到頭有些暈,身體不支,是席上那噴香的白蘭地熏的,還是這樣的場合他已經不能適應,他說不清,不過,他不能再堅持下去了。

“實在太抱歉!”李宗仁靠在椅子上,有些吃力地說,“我得回房間休息一下,讓友鬆陪著你們!你們能盡興,也等於是我酒足飯飽了!”

李宗仁被扶回房去不久,這桌難得的酒席也就散了。客人們心裏自然有些怏怏地過意不去,這個“國慶、出院、遷居”三喜臨門的家宴,本該是談笑風生的敘談良機,沒想到剛才有個熱烈的開頭,卻如此淡漠地結了尾。早知如此,真該勸主人不要費這麼多神了。

可李宗仁沒有後悔。夜裏,他還和胡友鬆斷斷續續地談論著這些友人,談論著他們的身體和近兩年來他們的際遇。“我還生活在他們之中。”李宗仁因此得到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