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事來得很突然,突然到他現在想起都有些懷疑,不是關於他,是關於陳小錦的。
他知道,陳小錦終於要學會長大了,生活逼得他長大。
那是一個陰霾的雨天,天空下著濕瀝瀝的小雨,東城街道上的青石板都濕漉漉地反著光。
他很喜歡在雨中的青石板上漫步,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小孩,被父母牽著手的小孩。
他喜歡一邊漫步,一邊哼唱上輩子無意中聽過的歌曲“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親愛的小孩,快快擦幹你的淚珠,我願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那是一個男歌手唱的,那時他獨自一人在京都拚搏,有天路過一個咖啡廳聽到的這首歌,他停下來聽完才邁步回租住的地方。後來,無意中又聽到同事哼唱過一次。
想不到重活一次,竟還能憶起這首無意中隻聽過兩遍的歌。
雨下個不停,三四月的雨總是來得又大又密,十八歲前的他很喜歡下雨的季節,十八歲以後的他,隻想有個涼風習習的秋季。
那天,是星期天,三月份的某個星期天,不用上學,可以在家睡到自然醒的星期天。他早上醒來時聽著雨水滴在窗沿上的聲音,就感歎又是一個好眠的天氣。
吃了早飯,在家溫溫書,本來想出去踏踏雨的,轉身又憶起某朋友說今天不宜出門。他想想,還是呆在家躺在沙發上閉眼重溫剛才做過的習題。
躺著躺著,又不小心的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夢到一個孤單的小背影躲在昏暗的角落裏。
不舒服的轉了個身,這時門鈴卻響了。不太清醒的低罵了聲,坐起來晃晃腦袋,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個郵遞員,手裏拿著個大包裹,要他簽收。
搞什麼飛機,無聊,他嘀咕了聲。但看表情,很是受落,死鴨子嘴硬。
拆了包裹,裏麵零零碎碎的京都特產吃食,全是他上次嘟嚷過的。包裏還有京都傳統的小玩意,朋友知道他喜歡這些有特色的東西,就找來給他。
不由自主地扯起嘴角,他也算有心,不愧是他韓易宸的朋友。
剛把物品擺好,手機就響起。
“喂,陳小錦?”
“嗚——嗚——嗚——”電話傳出陳錦雲的嗚咽聲,很悲傷又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陳小錦,說話,發生什麼事了?”
“韓宸宸,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怎麼辦。嗚——怎麼好呢,我好怕——”
“好了,陳小錦,別哭了啊,乖,慢慢說,別急。”
“我,我媽,我媽進,進醫院了。我好害怕,怕——”
“陳小錦,別哭,告訴我,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韓易宸的心慢沉了沉。陳錦雲雖然有些小孩子,也特脆弱,但遇到不好的事情從不煩別人,有事總會先自己解決。現在無助地打電話來,也隻有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他媽媽怕是……事情應該不好辦。
韓易宸知道醫院的名字,抓起錢包頓了頓,又從抽屜拿了些錢,進醫院多點錢傍身總是方便點。
也不知道陳小錦吃過了東西,抓了包餅幹,快速裝了一小瓶,在門口拿了把大雨傘就出門。
到醫院時,陳小錦的媽媽正在做手術,問了問才知道已經做了五個小時,還沒出來。韓易宸知道事情棘手了。
陳小錦傻傻地坐在長長的木椅上,眼睛紅腫,韓易宸來了都不知道。
木椅上隻有小孩一個人,竟沒有一個大人在,不知是不是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剛走開了。
韓易宸走上去,將小孩抱住,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脊,一下又一下。
小孩這才回過神來,像隻失去了母獸的小獸,在韓易宸肩膀上嗚咽起來。
小孩哭了很久,都有些脫水了。韓易宸從包裏拿出水樽來給陳錦雲喝了幾口。
“吃東西了沒?”韓易宸問。
陳錦雲搖了搖頭,不說話。
韓易宸拆開一小包餅幹,拿起一塊放近小孩嘴邊。
“不想吃。”小孩低下頭。
“乖,吃一點,不然沒力氣熬下去。”
哄了小孩一會,小孩才肯開口。韓易宸又喂了他幾口水。
兩人坐在長椅上,誰都沒有說話。韓易宸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時追究沒用。等陳小錦的媽媽做完了手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