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有個大買家,來到我們藥鋪,那個買家就是穀允臣,他想要涉足藥材的買賣,需要穩定的藥源,於是找上了我們禹家。”說到此,禹逍的拳用力握緊,頓了下,才又續道:“他怎麼和禹遙談的我不曉得,但最後禹遙和他去了京城,教他一些關於藥材的事。後來過了兩個多月,禹遙捎來飛鴿傳書,要我也前去洽談,那時我剛好從祁山下來,於是也去了。”
為什麼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朝霧之前說過的話浮上心頭,夕顏身子一僵,開始覺得她好像問了不該問的事。或許……這關係到一個姑娘家清白的私密事……而那位姑娘,很可能是他的妹妹禹遙……
“沒想到去到那裏卻看到一個憔悴的禹遙,她什麼話也沒說。隻一個勁地要我帶她回來,回這兒,祁山。”禹逍繃緊下頷,朝地上指了指。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倔強的妹妹流淚。“一到這兒沒多久,才知道韓玉淨也被她叫來。”
為什麼不回禹家,反而要到祁山?夕顏開始惴惴不安,偏偏禹逍在此時又陷入了沉默,氣氛沉室得嚇人。
“我不想知道原因了,我要睡了。”不希望他再受回想的折磨,也沒勇氣等待那可能駭人聽聞的答案,夕顏躺了下來,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對她的逃避視若無睹,禹逍深吸口氣,才緩緩低道:“她懷孕了。”他閉上了眼,握緊的拳因強烈的憤怒而隱隱顫抖。“後來,她生下一個女孩兒,完全沒讓家裏人知道。”
夕顏睜開眼又猛地坐起。她發覺自己的身子也無法克製地顫抖起來。“是……我姊夫的嗎?”
“你說呢?”禹逍揚起譏消的苦笑,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她到穀家為了幫他打理藥材的生意,鎮日相處在一起,她有什麼機會和別人……”他一咬牙,硬生生將不堪的字眼吞回。
“可是那也隻是你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向她求證,不是嗎?”在他的注視下,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辯駁,也不知自己為了誰辯駁。
她的心亂成一片,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不願相信朝霧所嫁的人真是這種負心漢,不願相信那位禹姑娘真的遭遇此事,不願……不願他因為這件事痛心……
“我問過她,她沒否認。我要去找穀允臣理論,她也不肯。問她發生什麼事,她更是不說。”禹逍板著臉,發怒地扯著身下的草葉。“韓玉淨才剛幫她坐完月子,她就帶著小孩離開,已經兩年沒有消息了。”
心頭像壓了塊大石,夕顏難過地閉上了眼。“你原先打算擄走我姊姊,是為了以牙還牙嗎?”她深吸口氣,看著自己的手,低聲問道。他當初的淩辱威脅,究竟是真是假?
“別把我跟那家夥相提並論!”禹逍氣得一躍起身,握緊拳大聲咆哮。“我隻是不想讓他像個沒事人一樣成親!他毀了禹遙的一生,自己卻成家立業,這叫禹遙情何以堪?!我要擄走他的老婆,讓他在大婚之日丟臉,讓他上祁山,知道他負了禹遙些什麼,而不是默不作聲就可以淡化一切!”
難怪當他知道他擄錯人時,會氣成那樣。“我不是我姊姊,對不起。”夕顏絞扭著手,難過得想掉淚。他的希望可能無法實現,因為姊夫不會為她上祁山來的,在聽到這件事,她更加確定了心頭的擔慮。經過這麼多天都沒動靜,她還能盼著什麼?而他,又豈有不知之理?
她那句道歉,使他無法再忽略那現實的問題——穀允臣不可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上祁山受罪!
“可惡!可惡!藹—”他突地握緊拳,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像把這些天沉積的怒氣和懊惱借此全數發泄出來。“為什麼——”
不堪那震耳欲聾的音量,夕顏捂住耳,秀眉因痛苦而蹙起,那嘶喊聲裏所含的苦澀和不甘,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知喊了多久,禹逍氣竭了,他停下來,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地呼出,發覺心頭的氣憤似乎褪了一些。糟了,這吼聲她不知受不受得了?直至此時,他才想起她的存在,連忙朝她看去,這一看,不禁讓他愣在原地!
搞什麼?該哭的人是他才對,她哭個什麼勁啊?“喂,你別哭啊!”他為難地皺起眉,走到她麵前蹲下。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擄錯人的……”感覺他的靠近,夕顏哽咽道,卻忍不住又啜泣起來。她沒辦法克製,眼淚不停地流,她真的停不下來。
“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啊!”禹逍挫敗地歎了口氣。“穀允臣不來也就算了,等你身子好一點我就送你下山,別哭了。”
聽到他的話,夕顏的淚湧得更急了。“真的對不起……”她已泣不成聲。
“喂、喂、喂!”禹逍慌了手腳,他最怕女人哭了。“你再哭我把你丟出去喂野獸哦,聽到沒有!”不料此話一出,她反而掩麵哭得更凶。
該死的,他忘了恐嚇對她是沒有用的0哎,我說笑的,瞧我說了那麼多次,哪一次丟過,是不?”他連忙陪笑保證。為什麼一遇上她,他老是得扮這種醜角逗她呀?
“我知道,我知道。”夕顏強忍住哭泣,抬起頭來。“你是個好人,我知道。”
他是個好人?禹逍一臉錯愕。這女人眼睛是瞎了還是腦子傻了!居然說他是好人?
“隨便你說,隻要你別哭就好了。”最後,他聳了聳肩。“快睡吧,跟你耗了那麼久。”他一揮手,轉身走回他的位置,躺下來,閉上眼睛不再理她。
拭去眼角的淚,夕顏屈膝坐著,她怔怔地看著他,紊亂的心裏理不出思緒。
為什麼她會哭得那麼凶!是因為……心疼他嗎?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她瞬間羞紅了雙頰。她心虛地朝他看去一眼,看到他依然安沉地閉著眼,下禁無聲地籲了口氣。
心疼……他嗎?夕顏側身躺下,水眸微眯,迷蒙地看著他。
為什麼才一天,她對他的觀感就已完全改變!真是她之前太過先人為主,所以才會看不到現在所看見的他的優點!
心疼他嗎?已沉入半昏睡狀態的她揚起了笑,有著情愫初動的甜蜜。
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