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打翻了,再重熬一次就是。”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屋後存放藥草處重新抓了一份藥放入藥罐。走到屋前,見她還依然怔怔地蹲在那裏,禹逍不禁擰眉。“快點起來啊,你擋在那兒我怎麼煎藥!”
“我要自己來。”夕顏聞言倏地站起,急急去奪他手上的藥罐。
占盡身形優勢的禹逍根本連躲都不用躲,隻消抬高手,就算她跟著腳尖也碰不到。“喂!你做不來,別鬧了!”他斥道,這自走到起火處準備重起火堆。在將她的忙亂全看進眼裏後,他敢讓她自己來才有鬼!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跳下來幫她,最後都因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突然出現而作罷。
“我做得來!”夕顏執拗地握緊拳。“我剛剛明明把藥熬好,是你突然出現才害得我打翻的。”
“你熬的那種藥能喝嗎?”禹逍聞言翻了個白眼,怒目瞪向她。“要用小火慢煎,四碗水熬成一碗,你呢?起火起了半天,火大把藥燒焦了不說,加了幾碗水下去你有數嗎?”她甚至連他辛苦替她鋪的床都拿來起火。
夕顏聞言一怔,狐疑地看著他。為什麼他說得好像他在場似的?“你怎麼知道?”
“我……”禹逍啞然,才發覺自己不小心泄了底。他臉一熱,用更激動的大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你把藥罐燒得黑漆漆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你,灰頭土臉的,瞎子才看不出來!”
“至少我還是自己生起了火啊!”夕顏臉一紅,用力抹去臉上的髒汙,努力替自己申訴。“而且加幾碗水你昨天都沒跟我說,你不能怪我。”
“你自己說一次就學得會的,別把錯賴在我身上。”禹逍低哼一聲,對她的抗議根本沒放在眼裏。
“可是除了示範一次讓我看以外,你連口頭上提點我都沒有,這井不能算教。”她就知道他是針對她那句宣言。夕顏微蹙眉頭,輕輕拉扯他的衣袖。“難道這樣要著我玩,很有趣嗎?”
他雖不是耍她,但那故意的心態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我哪有!”被說中心事的他很難得地結巴了起來,一對上她那柔似秋水的眸子,禹逍感覺他的心又開始狂怦起來,連忙別過頭去。該死!怎麼又和昨天的狀況一樣了?
“別躲著我。”不讓他逃開,夕顏繞到他麵前。“我真的想學,想鍛煉好我的身子,我發誓我會小心不生病,你答應我好嗎?”
“還說會小心不生病?”她的話勾起了他遺忘的怒氣。禹逍眉宇一擰,走到大石攫起那件背心遞到她眼前。“這是什麼?我給你背心不是讓你特地脫下來放著!這祁山一天比一天涼,你居然出來外麵還不穿上?”就是她脫下背心這個舉動讓他差點從屋頂跳下來,就怕她不小心又病了。
怕身上的髒汙染上背心,夕顏退了一步。“我怕弄髒它。”她低頭輕道。
第一次看到把衣服看得比身子還重要的人!禹逍怒哼了聲。“它本來就沒幹淨到哪兒去,怕什麼怕?!”
“可是……”夕顏輕含下唇。“那是你給我的。”
“我給的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禹逍聞言不悅咕噥。“弄髒了大不了我叫人送件大衣上來給你就是。”
“我……”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夕顏抬頭,用著清澈的眸光直直看他。“我不要別的,我隻要這件,這是你給我的。”
她眼底深處那抹隱隱躍然的情慷撼動了他!禹逍一震,不自在地別開了眼,幹咳了幾聲。是他的錯覺吧?她說這話應該沒什麼涵義才是。
“隨你、隨你,你高興就好!”他隨手一揮,故意放粗聲音掩蓋住心頭的奇異感覺。“我不管了!”
“那你要教我煎藥、煮飯嘍!”夕顏一笑,對他的顧左右而言他並不以為意。
他哪有說?!禹逍錯愕地睜大眼,但看到她的笑容,再看向她狼狽的衣服和傷痕累累的手,盡管悶了一肚子的不願意,也隻得長歎口氣。不教行嗎?瞧她那股執拗勁,不教,隻是讓她更傷害自己。
“去把衣服換下來,手傷敷完藥我再教。”他不耐地低道,終於認輸。
“我馬上去,要等我!”他終於答應了!夕顏興奮地往屋裏奔去,恨不得能立刻換好出現在他麵前。
怎麼之前就沒看她這麼有活力的樣子?禹逍無奈地搖頭,低頭看到手上的獸皮背心。“等一下,把這個穿上!”他高舉手上的背心晃了晃。
“等我梳洗完再穿。”夕顏頭也不回,奔進了屋內。我怕弄髒……那是你給我的……突然,她的話竄進了腦海。
禹逍抬頭,望向她消失的門口,眼眸微微眯起,性格的臉龐有著些許的迷離。
她,究竟在想什麼?
同樣的綠蔭連天,遮蔽了日陽;同樣的枯黃落葉,鋪滿了人煙罕至的樹林地上;同樣的寂靜氣息,彌漫了四周;而,那紊亂粗重的呼吸和跌跌撞撞的腳步,也同樣地沒有改變。
天!夕顏按著隱隱作痛的側腹,停下了腳步,胸腔的灼熱讓她痛苦喘息著。
盡管昨天他真的認真地教她了,但她可以感覺,他還是不希望她碰那些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一早第一道陽光才射進屋內,她就被他打著她生病痊愈的旗號,從溫暖的被窩拖到山上鍛煉身子來了。
但她不以為苦,她也希望能借此將身子磨練得強健些,她真的想跟上,真的想的!夕顏懊惱地閉上了眼,可,她以為隻要她堅持就可以支撐得下去,沒想到,決心和體力依然有著一段差距。
許久沒聽到她跟上的腳步,禹逍又走回頭路來尋。“喂,上來吧!”他背對著她蹲下,舒適的背椅出現眼前,仿佛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
“再讓我休息一下,我可以走。”夕顏搖頭。她不想這麼輕易放棄。
怎麼最近她老愛鬧別扭?禹逍擰眉催促道:“別逞強了,快上來。”
連這小小的山路都克服不了,她憑什麼待在祁山?“我自己走。”夕顏一咬牙,靠著一股意誌力,拖著疲累的身子踉蹌領頭先行。
逞什麼強啊?到時體力不支倒了下來還不是得靠他?禹逍怒啐了聲,朝和她不同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地道:“走錯了,這邊!”愛走就讓她走去,看她能撐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