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清晨,天才微亮,睡夢中的夕顏就被屋外的聲音給吵醒了。

好想再睡……她貪戀地在溫暖的獸皮裏蜷縮起身子,臉上淨是滿足的笑容。這兩天她睡得好極了,身於勞累的結果換來一夜好眠,這是過去深受病痛所苦的她少有的經曆。

恍惚中,腦海浮現昨天他握著她手的畫麵,夕顏臉上的笑更加濃鬱甜蜜了。在她滑倒之後,他真的一路牽著她的手走,防她摔倒,防她體力不支,雖然他臉上的表情難看得直可和凶神惡煞比擬,可是從他的舉動中所默默散發出的體貼,她半分也沒漏掉,盡數深藏心底。

隱約傳來的規律聲響,又令她更加清醒。這裏隻有他們兩個,除了他之外,應該沒人會製造出那種聲音……她倏地睜開眼,坐起身往他的床位看去,那上頭已空無一人。以為自己睡過頭,她連忙看向屋外,依然灰蒙的天色,顯示此時離平常起床的時間還早。

他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夕顏一怔,抓起一旁的背心套上,就著屋裏木盆的水簡略梳洗了一番——自從她提水失敗後,他隨時都在屋內備著一盆幹淨的水——冰冷的水溫立刻凍得她渾身一顫,混濁的神誌瞬間清醒。

嗬著冰冷的指尖,夕顏走出屋外,看到背影寬闊的他正在賣力劈柴。原來她聽到的規律聲響,就是他劈柴的聲音。

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發覺,他劈柴似乎不是為了柴火需要,而是為了紓解鬱悶的心情,而且起因多半是為了她。夕顏保持一段距離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輕合下唇,眼裏有著微微的疑惑。她又做了什麼讓他生氣的事嗎?竟讓他在這麼清早就起來發泄?

即使她沒出聲,感覺敏銳的禹逍依然立刻察覺到她的存在。她醒了。原本線條就已僵硬的下顎更加繃緊,他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隻是自顧自地將斧頭高舉過頂,用力揮下。

昨晚他徹夜難眠,這是他從不曾有過的狀況,他早已就一身隨時入睡、隨時清醒的本事,但,昨夜的他,卻無法成眠。

感覺到她在看他,禹逍皺緊了眉頭,揮下的手勁更為用力。就是她!困擾了他一整夜!她該死的幹啥要他握著她的手!弄得那種柔柔軟軟的觸感一直殘留在他的掌上,揮之不去,連帶著她的笑靨也無時無刻地出現腦海,一閉上眼更加清晰莫名,讓他的心情沸騰了整夜,完全無法平息。

可惡!早在山腳下知道擄錯人就該把她扔在那兒自生自滅,也不會搞得他現在這麼心煩意亂!禹逍一臉怒意,彎身拾柴,卻拾了個空,所有的木柴竟已在不知不覺間劈完。該死!連柴都跟他作對!他暗咒一聲,手一甩,將斧頭重重插入斧座,抬手以袖拭汗。

是否……已到了該送她下山的時候了?這個竄過腦海的念頭,讓禹逍動作一頓。

她身子已健康到可以承受下祁山的路途,就算韓玉淨說她的身子還需要調養,那也不是他的責任,而且時間這麼久了,穀允臣也不可能會來,他不知道他還留著她做什麼。

送她下山?這個愈加清晰的念頭,讓禹逍不自覺地皺起了眉。奇怪了,這個結果不是他求之不得的嗎?可為什麼他的胸口反而變得鬱悶!留著她隻是徒增一大堆麻煩;怕她並怕她搶著做事傷了自己,弄得他也不能放心外出采藥,自從她來了以後,他所采的藥草比過去少了許多。

而其中最讓他困擾的,是他變得心猿意馬,他開始意識到她是個柔媚的女人,而不是個人質……禹逍用力甩頭,將腦中那些不該的念頭甩落,心中已有了決定。是時候了,該送她下山了,再不讓她離開,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會脫韁到什麼程度。

禹逍仰首吸了口氣,倏地回頭看她。“我明早送你下山,我會派藥鋪的人送你回京城。”他平靜道。

沒料到他會突然開口,夕顏一怔,隔了半晌才將他的話聽進腦海,臉色瞬間變白。回去?不!她不要回去,她不要回到那個狹小的天地等生命終結!

“可是我姊夫還沒來——”夕顏急喊,盼他能改變主意。

“你還不認清事實嗎?他不會來了。”禹逍擰眉,懊惱地揮手。都是那該死的穀允臣不來,要是那家夥立刻上祁山把她帶回,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狀況了。

這事實,兩人早已心知肚明,隻是沒人說穿,如今卻是再難忽視地擺在眼前。夕顏咬唇,難以抑止的傷痛攀滿了心頭。他把她帶離了原來的世界,不能就這麼又把她推回。

她顫抖著手,輕輕拉住他的手臂,禹逍一震,倏地回頭,正好迎上她盈淚的眼。

“我……我不想回去……”看著他,夕顏忍不住哽咽,眼中滿是祈求。“讓我留下……求你……”

該死!她幹啥擺出那副表情!害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動搖起來了!禹逍牙一咬,狠心甩開她的手。“我留一個麻煩在這兒做什麼?要養病回你家養去,別在這兒給我添麻煩!”

“我不是個麻煩!”夕顏急忙辯解。“隻要給我時間,我可以做好每件事情的,別把我帶離這裏!”

要命!禹逍煩躁地背過身,不斷用力以腳踏上。“這裏有什麼好?又冷又不方便,到了冬天更是滿山遍野的雪,連食物都找不到,這生活根本不是人過的!”

“可是……可是……”這裏有他啊!內心的感情衝到了喉頭,卻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還在矜持些什麼?難道要什麼也不曾努力,直到以後才來後悔嗎?一股激動衝上心頭,夕顏咬唇,眼一閉,自後緊緊環住了他。“可是這裏有你,我不想離開,我真的不想!”她將臉埋進他寬闊的背,晶瑩的淚已忍不住滑下。“我喜歡你礙…”說出內心深處的呐喊,她揪緊了他胸前的衣服,完全地泣不成聲。

禹逍背脊一僵,腦中空白一片,全身無法動彈,整個天地似乎全停頓了,隻有她哀傷的啜泣聲是如此清晰,椎痛了他的心。

她……喜歡他?禹逍想說話,卻發覺喉頭幹啞異常。假的吧!騙人的吧?

“別鬧了……”他不自在地幹笑了幾聲,身體四肢依然繃得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