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他已經昏迷三天了。
夕顏用布沾水****他幹裂的唇,看著他蒼白的臉,哀淒滿布心頭,她連忙狠咬下唇,不敢讓眼淚落下。她完全照著他的話去做,為何他還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隻有在她喂他喝藥、喝粥時,他才會微微睜開雙眼,但他的神誌依然沒有清醒過。
“我這三天很堅強,你知道嗎!”她握住他的大手,沉甸甸的,完全失了他以往的力量,禁不住的淚,還是滑落了。“我會提水了,甚至連柴火都是自己劈的,要是你看到我進步這麼多,會不會改變心意、讓我留下?”她哽咽道,執起他的手貼上了臉頰。
這三天賴以果腹的米已經空了,藥草也快沒有了,她即使想采,也不知上哪兒去采,更怕迷失在山林裏走不回來。她的信心、她的堅強,在兩天的擔憂掛慮折磨下,已幾乎消磨殆盡,如今麵臨的絕境,更讓她完全地坐立不安。她好怕,她怕傷重的他撐不到韓姑娘來的時候……
“如果,如果,韓姑娘來不及趕到的話,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我會生一把火,點燃這裏,陪你一同共赴黃泉。”夕顏柔聲地說著,以死相許的承諾,卻輕描淡寫得像是理所當然。“我對生命的期待是你給的,你若是走了,也是連帶地將我的期待毀去。”
仿佛聽見了她的話,禹逍痛苦地皺起了眉,發出斷續無意義的囈語。
他醒了?!夕顏滿懷希望地看向他,看到他又沉入昏睡時,剛要揚起的笑容僵在唇畔,化為愁苦。當期待狠狠撕裂時,隻會帶來更深的痛苦。
若不是她打開了柵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緊緊握著他的手,那溫度,比平常降低了許多,夕顏難過地閉上了眼。這些天她一直忍著不去自責,一心一意地照料著他,但此時,她真的抑不下恨自己的心情。
更或者,她不上祁山,他就永遠也不會遇上她這個麻煩了吧?她心一慟,眼淚又忍不住奪眶而出。
那隱隱的啜泣聲不住在耳邊回響著,禹逍掙紮著從黑暗中逃離,想收回自己遊離的神智。
一定又是她,她最愛哭了……他顫動著眼,想看看她的臉,眼皮卻像千斤重似的,怎麼也睜不開。可惡……她不知道她一哭……他的心就慌了嗎……應該是不知道……否則她定會用眼淚逼他讓她留在祁山了……
那輕微的吸泣,還是一直不止息。禹逍皺起了眉,手微微抽動了下。
“不……許哭……”喑啞的囈語,悶悶地從他喉頭傳來。
夕顏止住了哭泣,睜大了眼看他,她的眼睛不敢稍瞬,就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任何微兆。她應該沒聽錯吧……
這樣就好了……沒再聽到那讓他心疼的哭聲,禹逍心一放鬆,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是他在懲罰她造成了他的麻煩嗎?夕顏咬唇,淚無聲落下。她已經禁不住這樣的折磨了,心被高高提起,又被重重擲下,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夕……逍……”突然,屋外傳進來的隱約聲響讓她睜大了眼。凝神一聽,似乎有人在喊她和他的名字。
韓姑娘來了!夕顏心中大喜,連忙奔出門外,果見韓玉淨著急的臉孔出現在柵欄外,身後還有一群人,被韓玉淨的身形擋住,看不真切。
“夕顏,快將柵欄拉開!”看到她出來,韓玉淨忙不迭地大喊。
“我馬上開!”夕顏急喊,三步並作兩步朝開關奔去。
“夕顏!”突然,一聲清亮的呼喚頓住了她的腳步。
夕顏身子一僵,怔怔地循聲看去,看到了從韓玉淨背後探出頭來的朝霧,秀麗的臉上滿是關懷。
朝霧來了,是否也代表……未曾謀麵的姊夫也來了?他們是來帶她回去的嗎?這個念頭讓她渾身一震,腳像生了根,怎麼也邁不開。
“夕顏!”見她發呆,韓玉淨連忙又喊。“阿逍不是傷重嗎?快讓我進去看他呀!”
傷重!韓玉淨的話驚醒了她。夕顏牙一咬,上前握住開關,用力拉下——他的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快,他在屋內!”完全無暇回應朝霧的呼喚,夕顏急忙拉著韓玉淨的手,奔進了屋內。
一看到禹逍露在獸皮外的腿傷,韓玉淨不禁變了臉色。“怎麼傷得這麼重?!”她迅速執起他的手,指尖按上他的腕處,神色愈加沉凝。
夕顏在一旁咬緊了唇,將滿腔的問題吞忍而下。她好想問他要不要緊,好想問他能不能醒來,可她不能打擾韓姑娘的診斷,隻能焦急地等在一旁。
突然韓玉淨站起,開始對擠在門口擔心觀望的人發號施令。“小魏拾柴、劈柴,準備起火煎藥;孟哥你拾些幹草回來,越多越好;還有金叔,請你帶人去幫我采這些藥草來!”她迅速念了藥方。“其餘的人去找食物。好了,快去,阿逍的命等著你們救!”她一擊掌,那些人立刻散了個無影無蹤。
見他們離去,韓玉淨立刻不停手地掀開禹逍身上的獸皮,開始小心地清理複在他傷處的藥草。
“我能幫什麼忙?”夕顏手足無措地站在她身後,不知該做些什麼。
聞言,韓玉淨停下手,站起身麵對著她,心疼地歎了口氣。她沒病,卻比生病時更憔悴了。
“你休息吧,這幾天累壞你了。 別擔心,有我和那些人在,阿逍不會有事的。”韓玉淨握住她因害怕而冰冷的手,給予安慰的微笑。“你該做的是出去和你姊姊聊聊,她擔心死你了。”
莫名的沉重又壓上心頭,夕顏咬唇,一回頭,正好對上朝霧擔心的目光。
“去吧,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對於她的不安,韓玉淨又再次給予信心。輕輕一推,將她推出屋外。
“夕顏,你有沒有怎麼樣?那個禹逍有沒有傷了你?”一見她出來,朝霧連忙拉了她的手,擔心地看上看下,就怕在這段期間內她遭遇到什麼不幸的對待。
朝霧的擔慮她全沒聽進耳裏,她在意的是站在朝霧身後那名器宇非凡的男子。“你是……穀允臣嗎?”看著他,夕顏問出了心頭的疑問。
“他不是,他隻是穀家的……”那男子還沒開口,朝霧已搖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