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徑修的極其平整，無衣安心跟在他身後，穿過重重花徑和木橋，向那座高聳入雲的巍峨大山走去。
“師傅自隱退以後隻收了兩名弟子，就是我和師弟。我是師傅當年遊曆西域時救下的昆侖奴，師弟是山中的棄嬰。”崇喜無悲無喜，語調平淡。好像自遇見他起，無論跪拜亦或待客，無論嗬斥亦或寬慰，他一直是這樣安靜的。
“師傅收我和師弟為徒時，分別跟我們簽訂了契約。傳授師弟武藝和五行奇門遁甲之術，隻是為了守衛這伏牛穀，終生不得離開。傳授我統禦群臣，治世安邦之道，隻為輔佐郡主，自見郡主之日起，致死不得離開郡主身邊。”
無衣驚詫，感動於尉遲河穀的用心良苦，不覺又為崇喜和團子的命運歎息，低聲問：“先生甘心嗎？”
崇喜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無衣，靜靜的說：“崇喜出身低賤，自記事起就為奴為畜，被人肆意玩弄，直到遇到師傅，才知道這世間竟然還可以日日見到陽光，聞到花香。崇喜很知足。況且……郡主氣度渾然天成，胸中浩然正氣，輔佐郡主振興大玥朝，也可了卻師傅心願。”
直到這時，無衣才仔細看過崇喜，這種淡然的態度，仿佛世間一切皆是過眼雲煙。斑駁的樹影灑在他身上，是淡淡梨花香。一陣風過，吹起他過於寬大的白袍，似乎飄飄欲羽化飛仙。
無衣瞥開眼再不敢看，此人應是天上有，如今墜落凡間，隻為我嶽無衣，我，怎忍心讓他跟著角逐朝堂，沾染凡塵？
這微妙的糾結表情並沒有逃脫崇喜的眼睛，他瞥開眼，繼續前行：“表象最是迷人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無衣沉默跟著，暗暗思量，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爬過一小段斜坡，茂林修竹之中，一大片二十餘丈高的雪鬆團團圍繞成一個圈，目測這個圈延綿數裏，仿佛守衛的勇猛兵士在排兵布陣，手持長矛，振臂高呼，驚天動地。
無衣撥開舒展的雪鬆枝椏，站到他們之間，呈現的眼前的東西，幾乎讓她昏厥。卻看，原來這是一個奇大無比的坑，坑裏橫七豎八躺著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東西。她靠著身後的雪鬆，滿目悲愴，頓時淚水磅礴。
“師傅說，當年元帝令嶽家軍二十萬卸甲歸田，遠在千裏之外的嶽家軍接到軍令，皆仰天長嘯，當真卸甲於此，四方奔散。”
“陛下另嶽家軍卸甲，戰時應戰，閑時屯田。怎會？”
“嗬……”崇喜手指京城的方向，“親筆擬旨的可是國師！”
“顛道士！”無衣睚呲欲裂，“我與你勢不兩立。”
無衣回到伏牛穀，遠遠看到團子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杆樹枝塗塗畫畫。裘牧蹲在他對麵，嘴巴張張合合，小聲說著什麼。
“呀！阿牧快看，我畫成了。”
“很像！”裘牧誇讚道。
“下次你來，給團子帶隻大狗狗吧。”
“一言為定！”
無衣撲入裘牧懷裏，此刻她覺得異常恐懼，沒有嶽家軍傍身，自己就真的是一支空架子了。這種沒有安全感的殘酷事實，讓她一時難以接受。裘牧不說話，抱著她，輕輕撫著她後背。她不說，他亦不問。
團子訝異的張開小嘴巴，蹭到崇喜麵前：“師兄，團子也要抱抱。”
崇喜蹲下來抱起他繞開兩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