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筆跡很是灑脫,就像天上的浮雲般,隨風飄蕩的那種不羈從他的字跡上就能看出來。但是隨意歸隨意,他的頓筆收筆之處仍是難以求得精髓,要是不認識我和他的人去看我寫的字,一定認不出來,這是我以前我在學校曾經幫同學寫作業練出來的功夫……可是,若是那個人既認識我,也認識他,那一眼就能明辨真假了。若是隻認識一個我或他,肯定會看得特別扭。
我連了好幾遍,收獲仍舊是一塌糊塗,索性不再練了。
正在收筆,姐姐推門進來了。
我回頭,“姐姐,你過來一下,看……姐姐,你沒事吧?”
姐姐的臉色黑的要命,難道是還在為上午的事生氣?我喏喏的湊過去,坐在姐姐對麵,倒了杯茶遞給她,“姐姐,怎麼了啊?”
姐姐抬眸,“你今兒是不是瞧見十爺了?”
我點頭,“對啊,十爺他……他好久不進宮了,今兒個瞧見了,也沒太多的話可說,就問了問他近來的生活。”我回道。
“十爺沒說這次進宮來,所謂何事嗎?”姐姐看著我,似乎有些懷疑。
我馬上搖搖頭,“絕對沒有,他隻說我很快就能見到斕玥了,其他的,都沒說,我也不能問啊。”
姐姐垂眸,“他這次進宮,是來商議婚期。”
我“啊”了一聲,不知如何應對。
——“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原來這句話的意思是這樣的,他的落寞也是因為婚期近了嗎?
側眸又看見姐姐一臉傷感,不禁疑惑,剛想開口問,話都到嗓子眼兒了硬是被我又吞了回去。姐姐傷心的原因能有什麼?無非就是為親人,為愛人,我和大哥現在都好好的,那就隻有為十四爺了。十爺婚期已經提上日程,那十四爺的婚期估計也不遠了,姐姐傷心肯定是因為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去了別的女人做妻子,還要賠著笑臉這回事和自己過不去。
我歎了口氣,有心去勸,可一時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豪言壯語在家裏都說過了,這回她都已經快成了十四爺的人了,再說那些也沒什麼意思,也許就是個心結的問題,還不如讓姐姐自己靜靜呢。想到此,我訕訕轉身回去繼續收拾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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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九日,太子病愈,遵康熙聖旨返回京城,本來隻有幾日的路程卻行了一星期還有餘,康熙臉上的焦急傻子都能看出來。我心裏記著十三的話,每當皇上駕臨永和宮之時,我都和弗藝去換日子,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見到皇上。
自從上次皇上見了我有些感歎後,再見就似乎忘記我是誰了,視線掃過之後再不會轉回來,我也樂得其所,被皇上記住可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我隻祈求他把我忘得幹幹淨將的就好。
十爺的婚期也被排上日程,定的是六月份,我留心了下姐姐的情緒,見她並無異常,這才舒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把心結解開了。
過了新年,我正當值時,就聽外麵一聲“皇上駕到”,緊接著,滿臉怒氣的皇上就走了進來。
行禮後,我默默退立一旁,這下我可沒辦法出去換人了。
德妃倒了杯茶,遞給皇上,柔聲道:“何事啊?仔細氣壞了身子……”話還未說完,就見皇上驀地將茶杯摜向地上,一聲脆響,茶杯碎裂,屋中哪裏都是碎碴子。
德妃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下一瞬間,笑容已經正常,“皇上,臣妾……有些事情,臣妾不能為您分憂,但瞧著您這樣,臣妾難受……”隻見她跪倒在皇上腳邊,“皇上,臣妾冒死請求您把事情說出來,就算是政事,臣妾也願意冒著風險聽皇上一言!”言罷重重磕下頭去。
地上正巧有碎裂的茶杯渣子,我倏然跪倒,輕喚了聲:“娘娘小心!”
但我在跪下的一霎,分明看見皇上的手早已攀扶著德妃的一隻肩膀,她這個頭是注定磕不下去的,我垂頭,德妃想用自己受傷來換取什麼?皇上的信任?
皇上沉默了一會,才讓德妃起身,我隨著德妃站起身子,隻聽皇上道:“索額圖強搶秀女,進獻太子。”
我驀然一驚,我隻知道索額圖今年會倒台,卻沒想到……搶秀女?那可是皇上的女人,索額圖這是想練膽啊?這明顯就是在打皇上的臉,捧太子啊。
德妃很是吃驚,“怎會這樣呢……”
皇上看向德妃,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著德妃,“你,不知道?”
德妃垂眸,拿手帕在鼻子上印了一下,“臣妾怎麼會知道這些呢?索額圖大人是胤礽的家臣,這樣說來,那就是……”皇上不等她說完,快速接道:“那你為何不送禮?”
德妃眼中竟蘊了淚,“送禮?……皇上您忘了嗎?每年的十月,是臣妾額娘的祭日,臣妾……”說著說著竟然掉下淚來,我撇撇嘴,祭日?你成天拜佛,還自己女兒死了都不過問,哪裏會記得你額娘的祭日啊?
皇上眼中的冷酷溶解了不少,變得沒有情緒,“那你說,朕該怎麼辦?”
德妃馬上拿手帕擦了眼淚,“依臣妾拙見,索額圖沒有盡心輔佐太子,理應重罰。而太子……太子幼時臣妾也曾多次照拂,熟知他心軟,定是被奸人迷了心智,所以……應該赦免其罪。這樣,既懲處了奸人,昭告了天下您的愛民之心,又顧全了與兒子之間的親情,兩全其美。”
皇上眼中這才有了暖意,伸手擦去德妃眼角處的淚滴,拍了拍她的肩膀,轉眼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吩咐我道:“你來把這些收拾了。”
我跪著行了禮,上前收拾。
等到拿著一大堆碎片出來時,看見弗藝姐竟然站在門口,看見我端著這一碟子的勞什子,有些焦急,“怎麼了?皇上生氣了?”
我笑笑,“是,不過娘娘已經勸好了,沒事了。”弗藝姐“哦”了一聲,低下頭笑了,對我道:“那就好,你不用回來了,我替你當值。”
我點點頭,“謝啦。”
弗藝頭也沒回我就衝進屋裏了,估摸著是沒有聽見我的話,我失笑的搖搖頭,清了那些碎片之後就又逛進了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