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是淩晨六點,耳邊有個人一直低聲叫著“七爺”,他警覺地睜開眼睛,發現叫自己的人是景茨,大狗正摟著自己,一臉戒備地和景茨對峙著。
“七爺,是安爺叫我來的。”景茨恭敬地說著,雙手奉上一張紙條:“安爺讓你不要進北京,直接去這個地址。”
蘇七剛醒來,眼神還是慵懶的,沒什麼氣勢,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道:“那個人找到你們安爺那裏去了吧?”
他口中的那個人,毫無疑問是寧澈。
景茨頭垂得更低了,他是懂規矩的人,有些話不該他說,就是被人拿槍抵在腦袋上他都不會說。
蘇七也覺得為難一個屬下很沒意思,伸了伸懶腰,道:“把leon的資料給我你就下車吧。”
景茨從西裝的內口袋裏拿出一張薄薄的紙來,恭敬地交給了他,帶著兩個手下下了車。
蘇七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是北方地界,外麵都結了一層霜,百草凋零,北方大地一望無際,幾棵楊樹光禿禿地站在那裏。
蘇七喜歡植物,以前替他摸骨的黎叔說他命數屬木,冬天是他的噩月,寧澈背叛的時候也是冬天,正好是小年夜,整個蘇宅內外都是一片紅,燈籠也是紅,地上的血泊也是紅,蘇七眼睜睜看著他長大的黎叔被寧澈用一柄峨眉刺捅了個對穿--那是蘇七送給寧澈的生日禮物,真正的古董,上麵還帶著纏枝牡丹花紋,很是好看。
轉眼又是冬天,蘇七已經逃了整整一年,橫跨大半個中國,他一輩子都沒走過這麼遠--道上的人都知道蘇七爺極少出門,還不到三十歲就躲在老宅裏養老。
細想起來,這一年的事,倒比過去二十幾年經曆的還多。
蘇七傷懷地感慨著,眼角餘光瞄到身旁的大狗正眼巴巴看著那份資料,不悅地踹了他一腳:“不許看。”
大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專心看窗外的楊樹。
薄薄的一張紙上,寫了大狗的名字,抄了一串號碼,是大狗的臨時身份證。其餘就隻有幾個模棱兩可的推斷……
“安家的人果然指望不上。”蘇七冷笑了一下,把那張紙團成一團,隨手塞進口袋裏,在大狗頭上拍了一下:“跟我下車。”
他沒有去北京,也沒有去找安景蓮寫的地址,他在一個北方小城下了車。
他是蘇七,他誰都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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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澈坐在私人飛機的機艙裏,蓋著毯子,像任何一個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上眼的人一樣,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