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後來,沒多久,胡蝶就拿到了新房子的鑰匙。是麻醉師主動買的,而且,定下來的速度很快。她非常地不喜歡胡蝶,但是她沒辦法改變兒子的決定。從小她就由著他,這麼大的事情她就更做不了主。現在她隻有給他們買房子,就算他們願意,她也不願意讓他們住在家裏了,特別是胡蝶,想到那天她就羞恥。老頭子還跟她在一個科室,她是過來人,實在不敢想象,要是上班下班兩個人都在眼皮底下,難保老頭子心裏沒有點其他的想法,那天他和她一樣,可是將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胡蝶拿著鑰匙,不易覺察地笑了。那天原本是個意外,她差點說出來,手術改期了。因為病人突然發燒,需要查明原因。她是知道的,但她也可以裝作不知道,因為那個病人不是她管理的,她如果不是下班前看到了醫囑,就完全有可能不知道。這個送上門來的計劃居然周密得沒有一點漏洞,也不會引起任何懷疑。在那個過程中,她也是有心理鬥爭的,她不肯脫胸罩,便是擔心太難堪;她想拖延點時間,最合適的機會是正要開始的時候,最好是她還沒有脫光。但她控製不了情形,他們的兒子太性急了。後來,她隻能將心一橫,隻當自己真的很無辜。效果好極了,真得好極了。她晃動著手裏的鑰匙,忘記了那一瞬間真實地湧上來的羞愧。她勝利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出擊而奪取的勝利,在她的心裏她欣喜若狂,她跟他約好了,下班就去。他神秘地告訴她,現在裏麵除了一張床、一台電視和VCD機子,什麼都沒有。她心領神會地笑,笑得他在人來人往的樓梯上就隱秘地將手伸進了她的白大褂裏。她知道他已經完全被她製服了,她下班後更要讓他知道這個房子買得值得。

想想看,那時候她才22歲,就算她真的不喜歡阿祥了,她原本也可以和自己喜歡的那些年輕醫生之間的一個,甜蜜地戀愛、溫馨地擁抱、那些接吻、撫摸都應該是羞澀的、充滿絲綢一樣感覺的美好,然後他們結婚,用兩個人的錢買自己的房子。這原是一個22歲的少女所應該想象的。和她一起來的幾個女孩,有的連男朋友也還沒有,天天披著清湯掛麵樣的頭發出入於宿舍和病房之間,愛情對她們來說,還像天邊的雲一樣美麗、神秘、變化多端、遙不可及。可胡蝶,已經將愛情放逐了,她根本沒有體會到愛情,便以為愛情不過如此。她要多爭取些實在的好處。環境,改變個人原不是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胡蝶這樣無依無靠的女孩,她跌進去了。

這種樣子,總會有意外。她懷孕了。下麵關於他們的故事沒什麼說頭了,結婚了,生下了一個兒子。這期間也發生過意外,還是她懷孕三四個月的時候,他在一個娛樂場所的包廂被掃黃的抓住了,還有他的一個哥們和一個小姐,三個人正在玩一個遊戲,被逮了個正著。電話原本是打到他父母那裏的,要一大筆錢去帶人。那麻醉師不知道存了什麼心理,錢是出了,但居然叫胡蝶去領人。那口氣,好像是說既然結了婚了,怎麼連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他們不管了,幾個養老的錢都叫這個沒出息的折騰光了。胡蝶本來聽了這事,心裏就恨得直發抖;還要聽這樣的話,好像她兒子幹的好事都是她的罪過。那幾個月是她最不方便的時候,她是醫生,她不知道嗎?她怒火中燒,也不敢發作,挺著大肚子從拘留所領了人,一路上無話,一到了家,關上門,甩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從來隻有她聽他的,他被打懵了。還沒等他清醒過來,她已經拿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在手裏了,刀尖對準自己的肚子。

“你要是敢動一動,我馬上就捅下去。”她知道他的脾氣,一旦清醒過來,剝了她皮的可能性都有。她居然打了他一個耳光,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不動,你把刀放下。是我不好,你放下刀說話。”他到底被嚇住了。

“是你不好?有本事跟你媽去說。才幾天,你就熬不住了。你不要被抓住啊,我才懶得管你。你就是跟一群豬睡覺我也不在乎,隻要封得住你老娘的嘴。我是好欺侮的?自己生的兒子自己不知道啊?”胡蝶的淚水瘋了一樣往下流。

他聽明白了,本來在拘留所看到胡蝶他就奇怪,為了不讓她知道,他特地打電話給他們,指望付了錢可以瞞過去,沒想到她會來帶他。現在聽到胡蝶的哭訴,連著剛才被甩了一耳光還沒有發泄的火,轉身出門了,他去找他們了。

他怎麼跟他們鬧的胡蝶不知道,不過照他的脾氣,他們絕不會好過。他一出家門,胡蝶便丟了刀,疲憊地倒在沙發上了。她摸著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勁地哆嗦。實際上,她原本並不潑辣,就是這樣,在一次次的經驗教訓中她累積了一種能量,她隻有一個人,不能沒有能量,否則她會冷、會餓、會枯萎。她始終想不明白,已經成了人家的妻子,怎麼她感覺還是一個人呢?怎麼還是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