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霧像雨又像風(03)
晚上和局子裏的人一起到農家樂吃飯,是幾天前就約好的。涼卓這會兒頭發已經及肩了,穿條藏藍色的呢大衣,烏黑如緞,披下來正映襯,貼合潔白秀美的臉。
靜文比劃自己身上的紅色毛線衫和枯黃的短發,心裏不平衡之餘難免要打趣幾句。
她說涼姐啊,你已經長成這樣了,還穿得這麼花哨,這是不給其他女人活路啊?
涼卓說,“這也就是在局裏,和尚廟,矮子裏麵拔高子。”
一幫男同事不幹了,新來一個實習生搶先,“過度謙虛就是虛偽了。”
大夥兒笑笑,斟酒的斟酒,吃菜的吃菜。
這農莊的菜肴多以魚蝦和菌菇野菜為主,用料簡單,味道卻足。涼卓喝一口鯽魚湯,舌尖都是濃鬱的香味。
酒過三巡,趙守成對所有人說起案子,幾個警員喝過了,沒了平日的規矩。一人說,“隻喝酒,不談公事。”
其餘幾人附和。
趙守成起來和他碰杯,自己先幹了。
眾人這才作罷,又聽見趙守成說,“我不是想掃大家的興,這是好事,當然要讓各位知道。就是上次我說的那個學生,今早聯係我說他願意了。”
涼卓在喝玉米汁,聞言嗆了一下,飲料進了鼻腔,難受地扶住胸口。
靜文問她有沒有事。
她擺手。
起身時發現陸雲也在看她,看到她看過來,他又低頭喝酒,站起來,幹了一杯衡水老白幹。
“行啊,陸隊。”又有人給他滿上。
“我出去透透氣。”她沒敢細想,逃也似的逃出包廂。到洗手間的路上還在想,段小安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樣算什麼,逼她嗎?陸雲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一係列的問題,一股腦兒全湧向她,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涼卓扶著牆往外走,腦袋發疼,胃裏翻江倒海。
外麵的空氣清新了,畢竟是建在鄉間,環境優美,樸實自然,魚塘和亭台廊坊的老建築,夜幕下美輪美奐。
她在角落裏吐了會兒,胃裏顯得不那麼難受。
有人走到她麵前,遞給她折疊整齊的手帕。白白的,和這個年輕人一樣幹淨。鼻息間又聞到熟悉的草木香。
她看一眼,沒接。
他沒有馬上開口,似乎是在措辭,“我給你打過電話。”
“嗯。”
“……”
“我和同事出來吃飯,你呢?”她抬起頭來,剛才醞釀的笑容準備地很得體,“放假了,在家裏複習比出來瞎晃好。”
他微微抿唇,“我期末的刑偵和法理學課程都是第一。”
“那也不能驕傲啊,小段,現在學得更好,將來才有更好的前途,對不?”
他望著她,時間有點長,“你要說的隻是這些?”
“不然呢?”
“我覺得我們之間不該隻是這樣。”
“……”
“涼卓,你知道的。”
她心裏忽然警鈴大作,果然聽到他說:
“那天我們……”
“什麼都沒有發生。”涼卓說,“過幾天我要去北京了,今年破例放假兩個月,真難得。”她看看他,語速變得緩慢,“小段,我們都是大人了,懂得什麼是對的,什麼不該再去做。一次錯誤就夠了,不能重複再犯。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要離開了,他說,“我送你。”
“不了。”她避開他欲攙扶她的手,趔趄著轉回回廊,按來時的方向回去。
“蘇涼卓!”他忽然又叫她。
涼卓停一下,接下來走的速度比剛才更快了,遠遠的,隻隱約聽到他在說:
那麼平靜,平靜的讓她痛心——
“你太過分。”
在北京的飛機坪降落,已經是三天之後。果真被陸雲說中,漫漫沙塵,頭頂一片灰蒙蒙,不是出行的好天氣。涼卓不適應驟冷的氣候,下車時還一直捧著手哈氣。
陸雲給她係上圍巾,“出門時讓你帶著,不聽吧?”
“是是是,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我在北京呆的日子,可比你長。”
“你不從小住這兒的嗎?”涼卓糾正他,笑。
表妹慧慧來接他們,剛出機場大廳就要幫她搬行李,涼卓說,“這麼一點東西我還是可以的,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力氣還比我這個當警察的大?”
慧慧笑,甜甜地叫陸雲“姐夫”。
涼卓“呸”,“誰和你說他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