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匆匆地走出廳房,抬眼見到一個高大健碩的男子,筆直地站立在門前。李江連忙上去畢恭畢敬地行禮:“見過安東王。”
連禎的神情似乎比往日更加冷漠,背光的側臉如同雕刻般冷峻:“陶城公主情況如何?”
“陶城公主脈象平和,傷情穩定。”李江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瞄了瞄王爺的臉
斟酌著說道。
真所謂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李江此時的情緒都有些混亂了,心裏一陣緊似一陣。別看安東王年輕,可是那手段絕對能讓人生不如死。他們這些小人物想要活得滋潤,就必須懂得察言觀色,左右逢源。
“脈象平和,傷情穩定?”聲音似乎有些嘲弄。“好生照料著公主,等公主康複了,本王重重有賞。”
涼涼薄薄的聲音聽在李江耳中如同寒風刺骨,他有些哆嗦:“小人謹遵王爺吩咐。”
李江走遠後,連禎收回遠眺的目光。
“孫虎。”
“屬下在。”一抹黑色從角落裏走了出來。三年前齊連邊境大戰那個小士兵,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的戰士,敏銳機智的頭腦,忠心耿耿的品質,是為數不多的連禎能夠信任的人。
“說吧。”
“回王爺,已經查明,殺手名叫月白,是平南侯許仲推薦給陶城公主的。月白以精剛打製的簪子行刺,事後被擒,咬碎了藏在牙裏的毒囊,自盡身亡。□□是三角梅,江湖殺手最愛用的幾種□□之一,暫時查不出來源。他的入籍處是京城三十裏外易安縣安唐鄉人,父母雙亡,無親無故。”
“平南侯許仲?”連禎心下一沉,他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許仲為人懦弱,膽小怕事,守著先輩留下的家業過日子,實在是個不起眼的人。這一次,怕是被人推了出來當替死鬼。
“管家說,月白入府三個月,除了上月初十在招待城中貴婦人的晚宴上,陶城公主統共召見了他兩次。除了照例的賞賜外,並無特別之處。陶城公主養在上璃苑的人,全部被何遠帶回王府地牢。平南侯那邊,王爺的意思……”
“公主被刺,朝堂內外早已經沸沸揚揚。許仲,即便我不追究,陛下也斷不會饒他。傳我的話給何遠,各種消息,屬實的、虛構的,都可以放出去。”
“遵命”。孫虎應道。
“有沒有平城的消息?”
“秋露夫人那裏一切如常。隻不過……”孫虎頓了頓,繼續說:“據報平南侯夫人三個半月前曾往平城探望秋露夫人,還在府裏住了兩天。”
“知道了。”
連禎轉身,麵向漱玉居一樹樹花海,已是夏末,那花雖然開得燦爛無比,也不過是凋零前的最後榮光罷了。
“你從驍虎營調五十個人過來,嚴密保護公主府。從今日起,我將陶城公主的安全交給你。”
孫虎抱拳,單膝跪在了地上領了命令:“是王爺,屬下會用自己的命,來護著陶城公主的命。”
痛苦,是最私人的感覺。你沒有承受過,便永遠不會知道痛有多苦。
此刻,她的手緊緊握拳,身子有些不安地顫動,猶如風中落葉。
悠悠地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湮過水一般。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緩緩地環顧了四周,這裏,已經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連雲錦清楚地記得——
又是一年除夕夜。
商場巨大的落地玻璃,映著對街的霓虹燈。燈光閃閃,七彩流連的背後,卻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和虛幻。
“新年快樂。”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她輕輕地說著。
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她很清楚,也很明白,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就如同人無法預知自己的死亡一樣。明月尚有陰晴圓缺,誰又能奢望完美的人生。
但是一種低落的、抑鬱的情緒毫無來由地席卷了她。也許是太過熱鬧了,便映襯得她分外孤獨。
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兄弟姐妹,親情的缺失,已然是無法彌補的遺憾,慶幸的是,她雖然成長在孤兒院,但那裏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
想到孤兒院,雲錦的心情溫暖起來。明天,她就將回到孤兒院,與大家共度新年了。無論生活如何艱難,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那樣一群人,那樣一方小天地,永遠會是她安全的避風港。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雲錦漫無目的地穿過一個路口,拐過一道彎,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走到了迎春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