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雲錦,我不會愛你,你死心吧……”

“雲兒,你身上已經有我的烙印。你以為他還會再要你這個不幹不淨的人麼……”

“公主,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

那些人的麵孔,走馬燈似地在麵前出現。那些話語一句句,密密集集地在耳旁轟炸。仿佛有千根線,萬條絲,將她一層又一層地裹著,包著皮膚,勒緊肌肉,絞進骨頭。痛苦,從毛孔而入,讓人無法躲避,無從躲避。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應該像是一張煎餅,翻來覆去,在炙熱的烈火上烤,在滾燙的熱油裏熬。

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隻覺得心口發悶,喉頭發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快,李江……雲錦吐血了!”

吐血?雲錦心裏一驚,對生命本能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她急促地呼吸著,胡亂地揮著手,如溺水的人一般,想要抓住什麼。

一雙手握住她的,很有力,很溫暖。

“雲錦不要怕,禎哥在這裏。”

她好想哭,她以為自己一向都是堅強的。

低低的□□聲溢出:“疼……”

“她在喊疼。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她已經大好了麼?”

聲音急切而焦慮。

“待臣為公主施針。”

聲音畏縮而低沉。

李江捏著金針的手指有些遲疑,片刻之後,才在連雲錦手臂上靈道、少海、極泉三處穴道刺下金針。

刺痛傳來,她覺得疼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強烈,甚至連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仁德九年,那一年,我八歲。

秋風送爽,碧空如洗。陽光暖暖地照著,說不出的愜意。

哥哥姐姐們都上書房去了,我是最淘氣的,師傅的之乎者也,怎能比得上這風和日麗的好景致。

我帶著幾個宮女,在禦花園裏放風箏。

風箏是一隻大燕子,細細的骨架,精致的描紅,是母妃親手做的呢。

母妃宮裏的小宮女紫萍風箏放得又高又遠,風箏線在她手裏,似乎是有生命的,天上小小的一點,就隨著她的忽左忽右而飄動不止。

我的風箏放得並不好,大燕子仿佛是倦了一般,留戀在風裏,舍不得飛遠。一來二去,風箏竟慢悠悠地從天空中滑落下來。

那是我最喜歡的風箏呀,我急匆匆地追了過去。在禦花園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我拾回了我的風箏。

“公主,公主……”

當我準備往回走的時候,聽見遠遠地傳來宮女們找尋我的叫喚聲。一個好玩的念頭從我的心裏升起,既然風箏放不起來,跟小宮女們玩玩抓迷藏,也挺有趣的。於是,我躲進了小徑旁的花叢裏,那裏種滿了大麗菊。

火紅火紅的花瓣,水靈靈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重重花瓣包裹著花蕊,粉粉的,黃黃的,煞是可愛。

不遠處,就是雅青小溪。

清亮亮的溪水,一彎水晶似的,倒影著陽光,碎碎密密,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黃的、褐的、灰的,是歲月的年輪,陪伴著如水的時光,靜靜流淌。

沿著小溪,棵棵桂樹蜿蜒,葉兒由綠轉黃,帶著琥珀般的顏色,有些飄落小溪,輾轉著,隨波逐流;有些依舊眷戀枝椏,飄搖著,不舍離去。

甜蜜蜜的桂花,延延綿綿盛開著,金色的、小巧的花朵,一簇一簇、一團一團,如群玉初現瑤台,如千堆雪舞漫天。

再美的風光都不如小溪石橋上的少年。

月白色長衣,圓領窄袖,滾著祥雲金邊,繡四爪金龍腰帶上挽著翡翠圓佩。蒼勁的寒梅綻放在衣訣,微風卷拂,猶如雲影中暗吐花香。烏發束著,東珠玉冠閃爍著和潤的光澤,襯著他輪廓清晰的臉龐,劍眉星目,高貴得如同雪中瓊樹。

他安然地、靜靜地站著,舉目遠眺,沒有躍馬少年的意氣風發,卻有半溪寒月的冷清孤傲。

他是誰,為何我從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