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事嗎?為何如此媚好的秋光卻敵不過他眉間淡淡的清愁?
我跳出了花叢,向他跑去,顧不得臉上沾上了灰塵,顧不得頭發掛上了花葉,不顧一切地向他跑去。
隻可惜,我猜到了故事的開頭,卻猜錯了故事的結局……
秋去冬來,時光飛逝。場景匆匆變換,誰又能說人生不是一出戲呢。
雪下了一夜。裹著風霜,夾著冰花,輕輕地,靜靜地,飄落在大地上。
樹梢上掛滿了冰淩,猶如一叢叢水晶珊瑚。梅花開了,暗香浮動,到底是雪似梅花白,還是梅花勝雪香。
我看著,看著那個已經跪在我府門前一天的女人,她穿著蜜合色團花棉綾褙子,桃紅色棉裙,柳葉眉彎,瓜子臉瘦,纖腰盈盈,飛燕髻上的橙色絨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
“秋露,你起來吧。”
秋露整個人,快要陷進半腿深的雪裏。她緩緩地抬起頭,那早已經失神的眼眸裏蒙上一層霧水,亮晶晶的。
“陶城公主,一切都是秋露的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求您,求您看在王爺的麵子上,就成全我們吧。”
成全?成全。
秋露很勇敢。她用兩條命,要挾我。無論我的答案如何,都是輸家。真是置於死地而後生。
不過這沒有用。
“秋露,禎哥前腳隨父皇到圍場巡獵,你後腳就跪倒我門前。你這出戲,做給誰看?”
秋露開始慌亂,身子瑟瑟發抖:“陶城公主,我沒有……”
手爐涼了。北風一陣緊似一陣,仿佛如牛毛細針,穿過大氅,刺得肌膚生疼。
“一切到此為止。我喜歡禎哥,我要他。我說過的,隻要我在一日,就不許你邁進中京城半步。”
“可是您已經賜婚燕國賢王了……”
“那是我的事。”
這樣的戰爭,我不知道已經經曆了幾次,但是我不想後退,不想退縮。我隻是想哪怕傾盡我的所有,我也要守衛心裏的最後一點光。
嘹亮的馬嘶撕裂了沉悶的空氣,馬踏雪地發出的沙沙響動由遠而近。馬上那人,一臉風塵仆仆,一臉憂心忡忡,不等馬停下,便已經從馬背躍下,三步並兩步奔上前來。
“秋露,這樣冷的天,你在這裏做什麼?你還好嗎?”
急切的話語帶著濃濃的關切。秋露一見他,便軟在他懷裏,雙手環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胸膛,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王爺,我來求陶城公主……”
“傻丫頭,你懷著身孕,怎麼還不懂得愛惜自己。我說過了,一切有我,你不要擔心。”邊說,他邊解下自己的雲白色暗花貂皮大氅,將她緊緊裹住,就像嗬護著最嬌弱的花,最珍貴的寶。
“我們回家。”
他扶起秋露。雪地裏跪得太久,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秋露咬著唇,哀怨地看著他。
他手臂伸展,將秋露打橫抱起,兩人同坐一騎,揚鞭而去。
在那一刻,我對她,已經沒有了嫉妒,剩下的,全是羨慕。也是在那一刻,我知道了,哪怕我能擁有一切,卻獨獨無法擁有他的心。
禎哥,你就這麼在意她嗎?
你不吝在外人麵前展露溫柔;你連看我一眼都覺得多餘;你連危險日近也不自知。
心頭流著血,有一把刀在一點一點地剜著。痛,好似麵前的這場大雪,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當天夜裏,秋露流產了。
三天後,馮太後下旨,封秋露為安東王側妃,賜住平城別院。
這一次我沒有哭,我是笑的。
所有的人都認為我瘋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愛他,我是真的愛他。
為了愛他我寧願包容他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我極度厭惡的女人。
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