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雯無聲地歎了口氣,上前輕聲說:“敏妃娘娘,夜深了,回去吧。”
高敏妃嘲弄地一笑:“本以為淑妃氣數已盡,哪知雲錦受傷,倒是成全了她,又把陛下的心給攏了回來。瞧,陛下一回皇城就歇在寧安宮,賞賜流水一般地往裏抬。羽雯,你說我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羽雯一怔,不敢說話。
高敏妃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仿佛刀子一般:“以色事君,色衰則愛馳,愛馳則恩絕。林素蘭,我看你能張狂到幾時!”
聽得這話,羽雯心裏一驚,連忙四下探看,見周圍仍舊是鴉沒雀靜,人影全無,方才放心下來,說:“娘娘,萬事小心。”
“仗著陛下的寵愛,淑妃的腰杆自然要比別人硬些。不過,我不怕。”
“娘娘,現在宮裏都在悄悄流傳著,說陶城公主當時已經沒了氣息,連身子都變冷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救回來了。”羽雯小心地用餘光望了望高敏妃,見她正側耳細聽,便又繼續說了下去:“想著陶城公主出生時的那些傳說,我看邪氣得很。”
高敏妃冷冷地:“那些所謂祥瑞,還不是當時林家為了抬高她們兩母女搞出來的。一個丫頭片子會是什麼鳳凰托生,實在荒謬。”
羽雯心裏對鬼神之說還是有幾分相信的,但主子不屑,於是她連忙轉了一個話題:“娘娘,聽說今日朝堂上鬧哄哄的,禦史們在陛下麵前告狀,說是安東王以診治不力的罪名,將李江以及為陶城公主診治的太醫都抓起來了。”
“何止鬧到陛下那裏,連毓秀宮都驚動了。今日太後診平安脈,偌大的太醫院竟是空了,找不到人手。”
“太後怎麼說?”羽雯急問。
高敏妃道:“日間問安,安東王被太後叫到毓秀宮,當著一眾嬪妃的麵,不痛不癢地申斥了幾句。末了,太後還將兩支千年靈芝交給安東王,說是給雲錦調理身體。說到底,太後心尖尖上的人,就隻有安東王。”
今日毓秀宮,眾嬪妃按例請安,但心裏多少都有些看熱鬧的心態。一來,雲錦和連禎的關係,各人都心照不宣;二來,雲錦的傷勢,眾說紛紜,有說已然大好,有說藥石無力;三來,陛下對連禎關押太醫一事一直沒有表態,罰不罰?怎麼罰?此時,馮太後的態度就顯得至關重要。
連禎隻說了三句話:太醫院辦事不力。孫兒魯莽。謝皇祖母。
連禎那萬年不變一臉冷淡的模樣,讓高敏妃相當看不順眼。
“這可如何是好,李江被抓,萬一……”
高敏妃瞥了一眼羽雯,悠悠地開口:“羽雯,你也是見過些世麵的人了,怎麼還是沉不住氣?”
“娘娘,羽雯隻是擔心……”
高敏妃揮手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連禎為人,冷靜自持、心思縝密,的確不好對付。不過這一次,他是踢到鐵板了。殺手月白,便是他的秋露夫人交給平南侯的。我們看好戲吧。以雲錦的性子,這一次怕又是一場天翻地覆了。你即刻出宮,到駙馬都尉府,帶個口信給婉儀,讓她最近安分些。別再招惹出什麼禍事了。至於李江,我自有打算。”
羽雯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惶恐:“娘娘,這一次,婉儀公主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陛下這兩年雖然偏寵蘇昭儀,但淑妃娘娘的地位依舊穩固……”
高敏妃幽幽地歎了口氣:“你說的我何嚐不知,婉儀就是耳根子太軟了。別人挑唆兩句,她就當真了。二皇子真的好計謀,抓著婉儀,便把我們高家也拖了下水。要動雲錦,必是不能留下後患的。所以我把李江安□□去,就是為萬一這事做得不幹淨,也好有個退步。誰知……這丫頭命大,隻能說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事兒表麵上看是平南侯府出的頭,可是難保不會查到婉儀公主和陽駙馬,若是陛下鐵了心要追究,可如何是好……”羽雯語速飛快地說,聽上去是萬分心焦。
高敏妃望向遠處的眼睛有些空洞,神情落寞不堪,仿佛支撐著她的力氣已然被抽幹:“婉儀是被我寵壞了。可這又是誰的錯呢?這二十多年來,我們母女被忽視、被冷落,又有誰在意過我們的感受?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寵著她?你放心,我們高家和趙家,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高家,陛下可以不放在眼裏,可是趙家,他還是有幾分顧忌的。”
趙家是當今皇後的娘家。高家與趙家是遠親。高敏妃的父親是工部尚書高則,母親趙氏是右相趙廣衛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