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英、憶紅也經常來看望,給他請醫生、撿藥、買各種滋補的東西給他吃。
蔡鍔、繼揚、秦芹等也經常買些水果糕點來看他。四黑終於逐漸恢複了健康,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了。
一天夜晚,羅英、憶紅都睡著了。蓮香見四黑已經完全康複,才在枕上問起四黑前一段的生活情形。開始,四黑還有些害羞,不願重提。但是禁不住嬌憨的蓮香一再催促,他才隻好從最初到大丹桂茶園看戲談起,把玩票登台,文案請宴,旅館奇事等,原原本本地講給蓮香聽。特別是講到在銀宮大旅社與守備夫人幽會的那些情形時,蓮香又羞又惱,氣得滿麵緋紅,嬌嗔道:“世界上真有這樣的妖精!我真恨你,虧你能和那樣的臭女人睡到一起去!”說完,賭氣翻過身去,掏出手絹,不斷地擦淚水。
四黑見蓮香生氣,想起自己的行為和蓮香平日對自己的情意也實在感到慚愧。他看著蓮香傷心的樣子,又憐又愛,連忙坐起身來,扳住蓮香的肩頭,給他賠禮。可是任憑他千言萬語,蓮香總不肯轉過身來。他急壞了,隻好跪在床上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腦袋,恨恨地說:“都怪我,都怪我,叫我不得好死!”
蓮香見他真的急了才掉轉身來,說:“你瞎咒些什麼,你為什麼不恨那無恥的女妖精?”
四黑道:“我怎麼不恨?要不是那兩個保鏢的黑大漢守著,我早跑開了。”
蓮香佯怒道:“誰知道你恨不恨,隻不過是見了妖精就把人家——忘記了。你說,你真的再不和那些妖魔鬼怪來往了麼?”
四黑道:“當然再不來往了。從今以後,我永遠隻喜歡你一個人,再要變心,就讓我在水裏淹死、火裏燒死!”
蓮香嬌羞地卟哧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在四黑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說道:“你又來了,病剛好一點也不禁禁口,跟著你,真把人害死了哩!”
四黑見她嬌羞可愛,喜得一把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裏,百般溫存,兩人才重新和好,雙雙沉入了甜蜜的夢境。
120
捐款已經收到了一些,蔡鍔準備明天就動身到大通去。今天,大家都約好了,到羅英他們住處來,為蔡鍔餞行。
最先到的是秦芹。這一向,秦芹在畫店做事,經常與一些畫伯們來往,出落得更加風度翩翩,豐神俊逸了。羅英同他已有好久未曾見麵,今日相會,親密得就像扭股糖似的扭到了一起,兩人說不盡的體己話兒。
秦芹帶來了一大筆款項,都是上海灘上的文人畫師如任伯年、吳昌碩、南亭亭長李伯元、我佛山人吳趼人、東亞病夫曾樸等從潤筆資中拿出來捐贈的。他還拿出一把沉香木精雕折扇,贈給羅英道:“這是我學著畫的,給你做個紀念。”
羅英打開摺扇來看,隻見扇麵上群山巍峨,長城蜿蜒,畫的是八達嶺居庸關一帶的景色。畫中一個青年,十分英俊,手揮卵石,正向空中一隻老雕投去。那老雕腳上還抓著一頭野兔兒。人物和雕兔的神態都畫得十分生動、逼真。旁邊還有一些人物,有的依牆而立,有的控馬仰望,有中年男子,也有少年俊童,都仰頭望著那老雕。扇角上嵌著“關山射雕圖”幾個大字。羅英看了十分喜愛,忙問:“你這畫的是哪朝名人的故事?”
秦芹笑道:“哪朝名人?就是你這位名人嘛,怎麼連自己幹過的事也忘記了呢?”
羅英這才猛然醒悟,原來秦芹畫的是他那次在北京同七爺、梁啟超、張立人等遊八達嶺打雕的事情。他紅了臉,笑道:“這事兒你怎麼知道的?畫得倒好,隻是畫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呢?”
憶紅、四黑、蓮香聽說秦芹畫了畫兒,而且畫的是羅英,都很稀罕,圍攏來觀看。
這個說:“畫得倒好,隻是把英哥畫瘦了一些。”
那個說:“畫得很像,如果眼睛再畫大一點兒,就更像了。”
羅英道:“算了,算了,你們同我一樣,懂什麼畫兒?他們畫畫的人有一個口訣,叫做不似則生,太似則俗,善畫者要在似與不似之間下功夫;又道是‘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真正高明的畫家,都不僅求形似,而更重要的是求神似的。所謂傳神,就是這個意思。人家小芹兄弟現在是任伯年老先生的匠門高足,又在畫店做事,每天都是與任伯年、吳昌碩那樣的大畫家們來往,見得多,進步很快,能畫得這樣就很難得了,還要你們來挑剔什麼?”又回頭對秦芹道:“你送了這麼好的東西給我,我該怎麼酬謝你呢?”
秦芹笑道:“要你酬謝什麼?好朋友經常在一起談談心,你記得我,我記得你,互相幫助,長期不變心,就比送什麼東西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