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逼民反
劉邦生於秦昭王五十一年,秦王嬴政即秦始皇帝生於秦昭王四十八年,劉邦比秦始皇僅小三歲。
公元前247年,嬴政即秦國國王之位,年僅十三歲,劉邦時年十歲。
公元前223年,秦滅楚國,劉邦時年三十四歲。
公元前221年,當秦王嬴政建立秦帝國、號稱秦始皇帝的時候,劉邦時年已三十六歲。此前,劉邦雖是楚國屬下的一名“不事家人生產作業”的農戶子弟,但他目睹了秦軍滅亡楚國的事實。待到秦帝國建立,劉邦“及壯,試吏,為泗水亭長”。
在中國曆史上,秦始皇是一位對中國曆史發展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偉大人物。然而,在秦帝國建立後,他所實施的一些政策遠遠地超出了人民所能承受的程度,這些政策實質上是一種暴政。秦始皇的暴政包含有很多內容,但主要表現在繁重的徭役和繁苛的法律兩個方麵。
秦始皇所成就的事業,包括統一六國和創立封建專製製度在內,是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然而,他在秦帝國建立後濫用民力。秦帝國人民所承受的繁重徭役負擔,可舉出以下幾個數字來說明:
修築阿房宮和驪山陵墓的刑徒和服徭役的民夫,常年動用七十餘萬人,南戍五嶺的五十餘萬人,修築長城的四十餘萬人,如果把為軍事行動、修築長城而“轉輸”糧草的徭役、修築無數馳道以及直道、新道、五尺道等項徭役以及地方郡縣政府所征調的徭役全部包括在內,每年為國家和地方政府服徭役的人數要遠遠超出三百萬人。當時秦帝國總人口約二千萬人,服徭役的人數占全國總人口的百分之十五以上。按照這個數字推算,秦帝國的成年男子,除了免服徭役的那部分人外,每人每年平均大約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時間為國家服徭役,這怎麼承受得了!
秦帝國的苛法嚴刑,亦是人民的一大災難。在苛法嚴刑之下,獲罪或無辜的百姓,動輒被罰作“刑徒”,致使秦帝國國內的刑徒之多,達到了“赭衣半道”的程度。史書記載修阿房宮和驪山墓動用刑徒七十餘萬人,至於全國各地刑徒的人數之多,可從秦始皇出巡南郡在湘山祠乘船渡江遇大風後令刑徒三千人伐樹一事來說明。這三千名刑徒不是從外地征調的,而是南郡所固有的,而且不一定是南郡所有的全部刑徒。這兩個數字可以說明,秦帝國的刑徒人數,在全國人口總數中亦占有相當高的比例。
常年為秦帝國服徭役的人數和刑徒人數占了秦帝國總人口的一半左右,這是秦始皇實施暴政的主要內容和標誌。
秦始皇縱然有赫赫武功,然而他所實施的一係列暴政把秦帝國推向深淵。通過對曆史的觀察,可以看到:劉邦王氣升騰之時,秦始皇日益走向窮途末路。
秦始皇三十六年,在東郡的上空,有一顆被眾星撞毀了的星辰迅速下墜,落到地麵就是隕石。於是,人們紛紛傳言:始皇帝快駕崩了?
在隕石墜落的地點,東郡的百姓圍著隕石看個不休。有人邊看邊說:“這星星在天上樹敵過多,所以被撞得粉碎。”
誰都明白,這是暗喻秦始皇。有更大膽的,甚至在隕石上刻下幾個字:“始皇一死,天下將重新分裂。”
消息傳到鹹陽,秦始皇大怒。立刻命令禦史調查此事。禦史到東郡走了一趟,未能查出結果。隕石是找到了,上麵也的確刻了幾個字,和傳聞的差不多,隻是刻石的人無法尋找。民間是一片汪洋大海,從中找一個人,等於大海撈針。
禦史派人回京複命,秦始皇越發惱怒。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連一個詛咒他的人都抓不到,真是一種諷刺。他責罵禦史無能,又命令禦史把隕石旁的居民都抓起來,一一加以拷問。
禦史別無選擇,隻能照他的話辦。拷問仍然沒結果,他下令把這些人全部殺了。
這一殺,就是數百人。
接著又將那塊隕石當眾焚燒。燒過之後,該萬事大吉了,豈料民間又傳出更刻毒的話:始皇自焚了?
秦始皇終於意識到:殺人無濟於事。如果天下人都怨他,他總不能把天下人都殺盡。
他換了一個招數,讓博學之士作仙人歌,歌頌他的豐功偉績。在朝廷上,在後宮中,配了樂的頌辭不絕於耳。秦始皇聽著格外舒坦。
然而,凶兆紛至遝來。
秋天,秦國使者從函穀關歸來,經過華陽的平舒道時,有個人拿著一塊璧玉,攔住使者說:“替我把這塊壁玉送給周武王!”
這個神秘的人物又說:“今年祖龍死?”
使者想:武王伐紂,已過數百年,今天說送給武王,是送給誰呢?莫非有個像武王那樣的人來伐秦?他說“今年祖龍死”,難道祖龍就是始皇?
使者欲再問時,那人已消失了蹤影。
回到鹹陽,使者不敢隱瞞,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報告了秦始皇,並呈上那塊璧玉。
秦始皇說:“朕不怕!湘山之神已被我用火燒了,這事不能證明什麼。”
話是這麼說,但心裏終究放不下。他又說:“那人大概是個山鬼。山鬼的話是不可信的,因為山鬼的話隻能在一年內管用。”
他命令掌管財寶的官員察看璧玉,認出是八年前他過長江時掉到水中的。舊物歸還,吉凶難卜。卜者算了一卦,卦辭上說:“皇帝出遊或是遷移民眾,兩事都吉利。”
秦始皇放心了,卦辭上的話通常不會錯。他首先按卦辭的要求,往北河、榆中一帶遷去了三萬戶。次年,他外出遊曆。出遊可避免死亡,求得長生。
秦始皇帶著小兒子胡亥、左丞相李斯等人出發了。十一月,巡遊隊伍到了雲夢,秦始皇站在九嶷山上,向著遠方拜祭了虞舜帝。這回他不像去年燒湘山祠那麼狂妄。他不但拜祭了舜帝,而且想:舜帝已是仙人,我拜祀他,就能保佑我長生,躲過民眾的詛咒。
接著下山搭船,沿江而下。到達籍山時,他觀賞了高大的柯樹群,想到建驪山墓的需要。他又從海濱渡過諸水,再過丹陽,到了錢塘江。到浙江時,水勢洶湧,波浪滔天,秦始皇害怕了,於是改道西行約一百二十裏,才從餘杭渡過。他登上會稽山,祭祀了大禹,麵向南海遙望,似乎在盼望仙人的到來。
秦始皇從會稽山上下來,就準備回鹹陽。渡過長江後,靠海北行到了琅邪山,晚上夢見與海神交戰。占卜的人說海神是不能見到的,它常借著鯨魚、蛟龍的樣子出現。皇上祈禱神祠完備而又恭敬,卻有這種惡神出現,應當加以鏟除。
秦始皇於是下令,給入海的人員送去捕大魚的器具,他自己親手用連弓等候著,一旦有大鯨魚出現,就立刻射死它。
他從琅邪山向北走,直到榮城山也沒見到大鯨魚。又繼續前行,方見到幾條鯨魚在海水中出沒,秦始皇一陣猛射,結果射中了一條。他很高興,惡神已被射死一條,其餘的都畏懼而逃,仙人就要來了,民眾的詛咒也將歸於無效。
不過,他高興得太早了。
到平原津,他一病不起。他討厭死亡,但死亡終於來了。盡管群臣都緘口不談,他的病卻越來越重,出遊吉利的卜辭看來像一個圈套。七月丙寅那天,不可一世的始皇帝終於病死在沙丘平台。皇帝死在外地,容易生變,左丞相李斯便密不發喪。他命人把始皇的棺材放在寬大的喪車中,車有門窗,又有簾幕遮著,隻有從前寵幸的宦官、參乘官以及給皇上送飯的人,在喪車中陪著。百官向皇上請示,一如往常,宦官就在喪車中答複。
當秦始皇的喪車被拖回京城後,他的屍體已然腐爛,不成形狀。九月才下葬,豪華的驪山墓,埋下的隻是一堆骨架。
秦始皇死了,卻又出現了一位更為殘暴的君主:二世皇帝胡亥。
胡亥與趙高、李斯合謀,通過篡改秦始皇遺詔而登上了秦帝國二世皇帝的寶座。胡亥即皇帝位後,提拔趙高為郎中令,使這個陰謀家竊奪了國家的重要權力。在趙高的慫恿和策劃之下,胡亥非但沒有為秦帝國和人民做過一件有益的事,而是倒行逆施,把秦始皇所施行的暴政推至無以複加的程度,致使秦帝國的社會矛盾急劇激化。
胡亥、趙高通過陰謀手段竊奪國家最高權力,為確保這一權力,他們借助於“更為法律”,首先是殺害宗室和大臣,“公子十二人僇死鹹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財物入於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此外,被逼自殺的還有公子閭等三人以及公子高等。被賜死的大臣有蒙恬、蒙毅、馮去疾、馮劫等,造成了“宗室振恐”,“群臣人人自危”的局麵。即是說,秦帝國的上層統治集團由於胡亥、趙高的屠殺和“盡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使得秦帝國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因此而激化。
二世胡亥自即位之日起,他便在帝國人民麵前暴露了他的暴君麵目。暴虐成性的胡亥,在秦始皇下葬時下令“先帝後宮非有子者”“皆令從死”,同時將工匠封閉在墓道中窒息而死。從全國征調更多的民夫繼續修造阿房宮以及秦始皇帝陵的未完成工程,同時繼續修建直道、馳道,征發民夫戍邊,“外撫四夷”,調集各郡縣“材士五萬人為屯衛鹹陽,令教射狗馬禽獸”,致使“賦斂愈重,戍徭無已”。“屯戍一歲”的法律規定被改為居於閭左的貧民一律戍邊,把更加沉重的賦稅和徭役負擔,強加在帝國人民的頭上,使人民斷絕了生路。二世胡亥為“威服海內”,還效法秦始皇“巡行郡縣”,先到碣石,然後南下會稽,再繞回遼東,從遼東返回鹹陽。
胡亥、趙高的“更為法律”,不止是為著誅殺宗室及大臣,而且更主要的指向人民大眾。更為法律後的“法令誅罰日益刻深”致使更多的人淪為刑徒或慘遭殺害。例如,湖北雲夢出土的秦律《徭律》規定:朝廷征發徭役,如果遲到三天到五天,主管官吏隻給予“誶”的懲處。然而到了秦二世時,戍卒不能按期到達邊地,無論有怎樣的客觀原因,也要一律處死。秦二世的“法令誅罰日益刻深”,於此可見一斑。
總之,二世胡亥在即位後一年中所推行的倒行逆施的暴政,使得天下百姓“欲為亂者,十室而五”,達到了“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仇”的地步,出現了“群盜滿山”的局麵。普天下的百姓,啼饑號寒,再也沒法忍耐了。於是,有了著名的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
大澤鄉起義
陳勝,字涉,秦末陽城(今河南登封縣東南告城鎮)人。少時家貧,以替人傭耕為生。
俗話說,人窮誌不短。他雖清貧,卻也學過一些文字;他雖寄人籬下,卻有著一股誌氣。
一年深秋,地裏莊稼早已收盡,晴朗的日光照耀著原野,顯得格外廣闊。村外一棵大樹下,站著陳涉。他望著大片的沃土,靜靜地想著心事:如此多的土地,為什麼都屬於富人,難道這真的都是上天的安排?
一天下午,陳涉和同伴們輟耕來到地頭休息。別人都圍在一堆聊天,唯他獨在一旁默默無語。
“陳涉,你在想什麼心事?”一個同伴問。
“我在想,如果將來我富貴了,一定不會忘了你們這些窮兄弟。”
“窮傭工也想富貴,你是否在異想天開?”同伴們發出轟然大笑。
陳涉沒有發窘,他用鄙視的眼光看了看同伴們,長歎一聲:
“哎?燕雀怎知鴻鵠的誌向!”他畢竟讀過幾本書。
他在賣弄學問?不!他在空發議論?也不!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為了富貴,隻要有機會,他會施展一下才能。也許正是這樣,他這個窮漢,在中國曆史發展進程中,才留下了自己一串深深地腳印。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七月,有詔頒到陽城,征調閭左貧民,出戍漁陽(今北京市密雲縣西南)。
秦時習俗:富人權貴居右,貧民百姓居左。富人輸財可免役,窮人無錢隻得冒死服役。
縣令奉詔,派人四處征調,一時雞飛狗叫,攪得百姓晝夜難寧,好不容易征得九百人。在這九百人中,陳涉和陽夏(今河南太康縣)人吳廣被縣令命為屯長。由兩名將尉督率眾人前往漁陽。
漁陽距陽城有數千裏之遙。陳涉、吳廣一行走了幾日,方至大澤鄉(今安徽宿縣東南劉村集),忽遇天下大雨,道路泥濘,尤其是大澤鄉這個地方,本就低窪,雨水一下,一片汪洋,行人根本無法通過.這批戍卒隻得停住,等待天晴,方可啟程。
誰知,大雨一下就是數日,地上的水越積越深,可天仍無轉晴的跡象。陳涉、吳廣心急如焚,戍卒們也各個心中不安。人們開始騷動起來。陳涉找到吳廣。兩人以前雖素不相識,但此時已成了患難與共的朋友。陳涉把吳廣拉到一個無人之處,開口直言:“現我們被雨水所阻已有多日,不知路途之上還會出現什麼情況,如此下去,非誤期不可。按照秦律,誤期當斬。難道我們白白去送死?”
“與其去送死,不如逃走!”吳廣跳了起來。
“逃走不是上策。試想,我們身處異地,舉目無親,能逃往何處?如被官府抓到,還是要被殺頭。走是死,不走也是死,倒不如另圖大業,或許還可死裏逃生,求得富貴。”陳涉好像下了決心。
吳廣認真思索了片刻:“反就反了,但反也得有個名目?”
“很對,現今天下百姓苦秦已久,極易發動。我近聞胡亥是秦始皇的少子,本不該立,當立的應是長子扶蘇。扶蘇剛毅果敢,因數諫罷役,觸怒秦始皇,被調往北境監軍。秦始皇駕崩之時,胡亥乘扶蘇不在帝側,遂矯詔殺兄,自立為帝。對此,百姓並不知曉,隻聞扶蘇賢明,不知扶蘇已死。再有故楚將項燕,屢立戰功,愛護士卒,後戰敗被責,有人說他已死,有人說他出亡,至今被楚地百姓所思念。我們圖大業,最好借用他們的名義,號召眾人,以成大事。”
“你說得極是,就如此辦理。”吳廣表示同意。
但畢竟事情重大,兩人心中總有些忐忑不安,於是決定去卜卜卦。
陳涉、吳廣借故離開了駐地,急忙找到卜者。卜者見二人匆忙而來,知有要事,遂問來意,以便占卜。二人不便明言,隻含糊應道:我們要做件大事,事關生死,不知是否可行?卜者聞後,焚香布卦,然後掐指一算,說:
“足下之事,定能成功,但也有風險,需費一番氣力,還要問問鬼神。”
陳涉聞言,心中已明,也不再多問,叫著吳廣便走。
“莫非是叫我們去祭祀鬼神?”吳廣心中不解。
“不是,楚人信鬼神。卜者的意思,是叫我們假托鬼神,借以服眾。”還是陳涉悟得快。
“那我們應怎樣做?”吳廣問。
“我看這麼辦?”說著附在吳廣的耳邊交待了好一陣,於是兩人便分頭行事。
第二天清晨,陳涉派戍卒出外購魚,戍卒奉命前往,購得數十尾大魚而歸,交與膳卒收拾。膳卒見其中有一魚最大,且腹部甚為膨脹,用刀剖開魚腹,見裏麵藏有一帛書,感到很驚奇,展開一看,上寫“陳勝王”三字,禁不住擲刀驚呼起來。眾卒聽到呼聲,爭先跑來觀看,此事迅速在營內傳揚開來。有一戍卒跑去報告陳涉。陳涉聽後,心中暗喜,卻表現出驚恐的樣子。
“不可胡說,魚腹中哪來什麼帛書?”
“這是真事?兄弟們正在觀看。”
“果有此事?”陳涉裝作不解。
“真有此事。”戍卒再一次肯定。
“那就快把它燒掉,不可叫將尉得知。你們不知秦律的嚴酷?”
戍卒走了,帛書燒掉了,但此事卻成營中戍卒們議論的話題。
夜深了。屋外,雨還在下,屋內戍卒們仍在竊竊私語。忽然從外邊傳來幾聲奇怪的聲音,似狐嚎,仿佛還夾雜著人語。屋內議論之聲終止了,大家都在凝神細聽。開始感到聲音模糊,漸漸聽清楚了,第一句好像是“大楚興”,第二句好像是“陳勝王”。聲音是從營地西南角的方向傳來。
在營地西南角,有一片叢林,叢林中有一座古祠,此祠年久失修,已十分破敗。
大家朝西南方向望去,隻見黑糊糊一片。又一聲狐嚎傳來,這次聲音十分清晰,是“大楚興,陳勝王”。更怪異的是,叢林中還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似燈非燈。似燭非燭,風吹不熄,雨打不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飄浮遊動,變化離奇。不久,光失聲止。戍卒們本想去看個究竟,一來天黑路滑,二來有令夜間不能外出。於是大家帶著滿腹的狐疑躺回床上,但誰又能睡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