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對地毯這種東西不太了解,有點熟視無睹,看了現場編織,突然間感到很震撼,因為所看到的每一寸麵積,都是由一根根線的截麵組成,一條地毯,得多少個截麵,也就是說,得一個編織工人打多少個結來織成!
新疆地毯是以經久耐用馳名中外的,一般來說,可以用到一百年以上。羊毛織的地毯已經很費工了,看到用真絲織就的手工掛毯時,才更驚歎於它的精美與慢工出細活。它的圖案更加精致繁複,一條真絲掛毯做上幾年才能完成是常有的事。費工自然就價高,一條小掛毯也要賣到幾千,大的得幾萬,但想想織就的不易,以及可以用到千年以上的品質,還是物有所值的。現在識貨的人也越來越多,以前多半賣國外,現在國內消費已經占了三分之二,價格賣得比國外還高。
和田不僅是著名的產玉地,還是新疆地毯的故鄉,有二千年曆史,考古出土的地毯殘片據考證為東漢時期的物品,是我國曆史上發現最早的地毯實物。由於特殊的氣候和地理條件,這裏產的羊毛毛質異常堅韌,拉力強、彈力大、染色後光澤持久不褪,最適合織地毯,所織出的羊毛地毯對關節炎和腰痛還有一定的療效。
新疆的地毯業發展主要靠維吾爾族人,維吾爾族人占新疆總人口的一半,而在和田占的人口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七。維吾爾族人愛用地毯,客廳裏沒有沙發,鋪的就是地毯,客人來了席地而坐。地毯是他們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生活用品,有詩說:天上有多少雲彩,和田就有多少花毯。
過去織毯工人收入微薄,雖終日忙碌卻難以養家糊口,有順口溜說:毛毛匠、毯毯匠,終年織毯兩手忙。床無寸毯,日無兩餐饢。討不了老婆養不了娘,臨老趕去加工廠。當然,現在織毯工人的生活已經得到了改善。
在喀什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爾寺裏,有一幅1989年伊朗贈送給寺裏的地毯,真絲為底上麵織的是駱絨,被當成鎮寺之寶。在這裏,地毯已經不是尋常的日常用品,也超越了一般的藝術品含義,而成為中伊兩國友誼的象征,承載了更多更深厚的文化內涵。
香妃墓
香妃墓是喀什最有民族特色的建築之一,位於喀什市北郊五公裏處,其實是當地一個顯赫的家族阿帕霍加的陵墓,香妃隻是這個家族的一員。
這座華美恢弘的陵墓是典型的伊斯蘭式古建築,占地七十多畝,由門樓和加滿禮拜寺、教經堂、主墓室、果園幾部分組成。主墓室是新疆境內最大的穹頂式建築,陵墓四周各立一座半嵌在牆體的巨大磚砌圓柱,柱頂各有一召喚禮拜的小樓,主墓室高二十多米,四周牆壁全用綠色琉璃磚貼麵,上麵繪有彩色圖飾和阿拉伯文,據說這種琉璃的燒製工藝已經失傳,難怪外牆處有一些剝落的地方也隻能任由它斑駁著。墓外牆有著各種各樣的紋飾,十分古樸典雅。
進入陵墓,裏麵大大小小排滿了棺材,葬有五代七十多人,沒有陪葬物,隻以綢緞蓋在棺材上。大的棺材是男人的,小的是女人的,還有更小的是孩子的。最中央的位置放的並不是香妃,她小小的棺材放在右邊遠遠的一個角落,代表著她在這個家族中的地位是微不足道的,她是阿帕霍加的重侄孫女。
香妃據說名為伊帕爾罕(香姑娘的意思),1760年被選送入宮,極受乾隆皇帝的寵愛,先是封為和貴人,後又由嬪到封為容妃。1788年五十五歲時病故於北京。據說她在宮裏鬱鬱寡歡,一直懷念故鄉,死後遺願也是希望能夠回故鄉安葬,於是乾隆派了一百多人抬著她的靈柩走了整整三年才回到喀什安葬。
想想在那個交通不便的年代,如此龐大的一隊人在烈日炎炎下,在寒風呼嘯中走在茫茫的戈壁灘上,隻是為了成全一個女人對家鄉的熱愛,足見皇帝對這個女人的確是寵愛有加的。
但也有人說,這個香妃並不是乾隆皇帝的妃子,而是另有其人。並不算久遠的曆史,竟然已無法考證。也許這並不重要,不管怎麼說,雖然香妃真假難辨,香妃墓這座體現著維吾爾族人民智慧和高超技藝的古建築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的。
艾得萊絲綢
在喀什與和田,滿街的維吾爾族人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們鮮豔的民族服裝,特別是女人美麗的長裙和包頭的紗巾,看她們款款走來,無論是身材苗條的少女,還是已經上了年紀發福的老奶奶,感覺竟是一樣的婀娜,這不能不歸功於她們花枝招展的民族服飾。
維吾爾族人是一個非常愛美的民族,喜歡鮮豔濃烈的色彩,他們的服飾顏色對比強烈,紅得鮮亮,綠得青翠,而且多半還要摻上金線,光彩奪目,使人見之難忘。
維吾爾族服裝的麵料有很多種,其中最為獨特的是一種叫艾得萊絲綢的真絲,它是維吾爾族所特有的一種純手工織成的絲綢,顏色華美亮麗,因夾雜著真絲,質地有點硬硬的,花色主要有紅紋、藍紋和黑白紋的。
我無意間走到一家自己織艾得萊絲綢的維吾爾族人家,在一間光線陰暗的房間裏,看到了織機上正織了一半的絲綢,一大卷絲線卷在一個軸上,然後千絲萬縷地拉散繃在織機上。
從養蠶、抽絲、染色到編織,這麼複雜才完成的成品,五米竟然隻賣幾十元。離開老人家後,在一個集市看到小販賣出的艾得萊絲綢已經漲了一倍的價,再去一家絲綢廠,價格更是上升了五六倍多。想起老人寧靜的笑容,想起她連自己村名都無法說清楚,想必她也不知道同樣的勞動可以有如此不同的價值體現吧!但不受紛雜的外界影響,也許才更能專注地坐在織機旁邊吧。
聞名遐邇和田玉
和田,位於新疆最南端,古稱於闐,意為“產玉石的地方”,自古就是玉邑、絹都,亦是古代絲綢之路南線上的交通和貿易重鎮,物產豐富,以和田玉、和田地毯、和田絲綢最為著名,被稱為和田三寶。但其中最為人們所熟知的,要數和田玉了。從漢朝起和田玉就很出名,皇族才能用。
在和田市的東西兩麵各有一條河流,分別是玉龍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從號稱萬山之祖的昆侖山奔騰而下,在和田北麵彙合為和田河,注入塔克拉瑪幹沙漠,以出產優質的和田玉料而聞名天下,其開采曆史最早見於漢代文獻,又稱白玉河。
原生玉礦經剝蝕被流水衝到河床中的玉,稱為仔玉,分布於河床及兩側階地中,這種玉形成年代更加久遠,而且稀少,比直接從山上開采的山料更加珍貴。自古以來,人們就在河中挖玉、撿玉、撈玉,傳說月夜撈玉,其玉堆積處,月色倍明,婦女人采玉,以赤身沒水而取者,陰氣相召,則玉留不逝,易於撈取。
玉是一種很能體現儒家文化的東西,因為儒家文化是一種中庸的文化,玉的圓潤、不張揚很適合它,也很符合中國人的性格,就如鑽石寶石比較符合西方文化。因此雕玉不是在做玉,而是在做文化,人磨玉,玉也在磨人,人磨掉的是玉的棱角,玉打磨的是人的性格修養。人養玉,玉養人是一種精神交流。
玉雕也有四千多年曆史,是最古老的手工藝之一。但本地人做玉雕的非常少,新疆沒有本民族的雕刻風格,都是漢族的觀音、如意、蝙蝠等傳統圖案。
當地人說,從1995年起和田就沒有出過好玉了,本來玉礦也是有限的,好玉更可能就隻有那麼一塊地方,采了就沒了。以前采玉全是手工,對玉礦的破壞小,現在采玉是承包的,承包商要獲得最大利潤,野蠻開采,用炸藥炸,產量是上去了,可采出來的玉都有裂紋。用這種方法,以前幾千年的采玉量都沒有現在幾十年大。在玉龍喀什河,有人用挖掘機挖仔玉,把河道挖得亂糟糟的,對自然的破壞很大。
當地的玉器店裏,除了雕好的大型玉器,小的佩件,還往往擺放著一堆堆的玉料,這些看起來像鵝卵石的玉原料非常值價,動輒十幾萬幾十萬,特別是帶俏色的,俗稱糖皮那種。其實就是礦物中含的銅鐵等腐蝕氧化,在上麵形成的黃褐色斑,就玉本身來說,反而是一種瑕疵。但因為稀少,形成不易,當地人認為吸收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所以珍貴。
有糖皮的玉,看起來更加像一塊鵝卵石,丟到腳邊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撿。因為糖皮值價,就有了許多做假的,最有趣的是當地發生的一件真實故事,一個人花四十多萬買到了塊很好的玉料,本來轉手賣出可值三百多萬,但他以為加上糖皮更值錢,就做了一塊假糖皮,於是這塊玉料隻賣了二百萬。因為假的糖皮被人識破,又無法去掉,於是玉反而跌價了。
說到做假糖皮,玉雕師傅介紹說一塊玉如果玉質非常好,一點雜質也沒有,是上不去假糖皮的,因為顏色沒有附著的地方。這使我想到,其實做人也是一樣的,如果一個人冰清玉潔,堅守自己純淨的內心,也是很難被不良品質汙染的。
傳統的觀點認為玉不雕不成器,但在當地,有人認為好的原料不能雕刻,雕了反而掉價。玉店老板自己都收藏仔玉原料,等以後升值了再根據客人的要求雕。也許在這樣一個玉的產地,人們更加注重的是玉的質地吧,認為雕了反而有局限性。
和田很多店裏都號稱自己賣的是羊脂玉,其實店裏一塊也找不出來。所謂羊脂玉就是指白玉中的極品,好玉的三個標準是玉質要白,水分要足,油性要夠,怎麼才算符合這三條了,卻並沒有一個具體衡量的標準。何況,一塊玉石雕出來,已經被重新賦予了生命與文化內涵,那也是不應被忽略的東西。
和田街道兩旁,玉器店林立,但一般人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買到的是不是和田玉,因為和田玉名氣太大,一些玉商大量販進河南的秀玉來冒充和田玉。更令人鬱悶的是,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連秀玉也買不到,買到的可能隻是合成的人造玉、東陵石等。所以現在的和田玉也是魚龍混雜,一般遊客很難辨別。某些玉商急功近利的行為,對久享盛譽的和田玉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令人惋惜的損傷。
刻骨銘心的雅丹
本是奔著敦煌的莫高窟、玉門關、陽關而去,在那裏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是這些已經為人所熟知的景色,而是剛開發不久的國家地質公園雅丹。
在此之前,由於它位於大漠腹地,尚未揭開神秘麵紗,我對它一無所知,差點和它擦肩而過。出行那日,烈日當空,戈壁上狂奔近兩百公裏之後,我見到了它,烈焰下隻感到震驚與眩暈,世上怎麼竟然會有這樣的景色?
導遊說,看到此時此景的遊客,最常用的一個形容詞就是“目瞪口呆”,是的,就是這樣,目瞪口呆。它們帶著時光、流水和風的痕跡,沉默地佇立在那裏,帶給人巨大的震撼。
雅丹,維吾爾語意為“陡峭險峻的小丘”,是幹燥地區的一種風蝕地貌,在羅布泊周圍的地區發育得最典型,分布麵積最廣。它形成於距今約七十萬年前,原來河湖的砂泥質沉積物,後因地質變動,湖水退去,經風蝕作用形成與風向平行及相間排列的風蝕土墩和風蝕溝槽地貌。這種地質現象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荒漠都有,但敦煌雅丹的獨特之處在於有著世上獨一無二的黑沙,由於沙中含有礦物質而形成,黑色的沙與黃色的土丘交相輝映,成為夢魘般的景色,難怪有人稱之為魔鬼城雅丹。
那些莫可名狀的、千奇百怪的土丘真真切切地佇立在眼前,卻又讓人感到非常的不真實,有一種很怪誕的感覺。我踏著滾燙的沙子小心地走近它,撫摸它身上一道道被風吹成的凹槽,它是粗糙的,但如果從宏觀來看,它們又是大自然精雕細刻的傑作。它們有的是詭異的風蝕蘑菇形,有的像臥在沙地的石獅,有的上尖下圓,如同一個個的蒙古包。
氣勢最宏大的一處是千萬條狹長的風蝕土丘朝著一個方向延伸而去,那是上天的鬼斧神工造就的千溝萬壑。無論從上往下俯視還是從下往上仰視,都會讓你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恐懼,對造物主感到敬畏。
我騎上駱駝,去一個被稱為沙湖的地方。烈日曬得我頭暈目眩,皮膚火辣辣地痛,體會到在沙漠中幹死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雖然太陽高照,身邊也有著同行的人,行走在那些高聳的土丘間,還是感到無比的蒼涼和孤獨。也許因為和這些幾十萬年來沉默佇立的土丘比起來,幾個人是多麼的渺小,荒無人煙的景象讓人瞬間忘卻了還有現代文明的存在,仿佛回到了蠻荒時代,置身於一個遍布沙石沒有生命跡象的星球上。
不過五公裏的路程,換作別的地方,不費多少力也就走到了。但在這裏,如果不騎駱駝,自己不可能走去。一來沙子太燙又陷腳,很難長時間在上麵行走,二來在如此幹燥高溫的環境中,人不僅極易脫水,體力也大打折扣,稍微活動一下便疲憊不堪。那沙子的溫度之高,據導遊說如果埋一個雞蛋進去,十分鍾就能熟。
沙湖其實已經沒有水了,隻是比起其他的地方來,還保留著一些低矮的枯死的草,地形又成盆地狀,顯得好像殘留著一些濕意。它是那麼的廣博,一望無際,遠處仍然是魔鬼般的雅丹地貌,有點霧蒙蒙的,夢境般神秘恐懼。
我感到恐懼,不能置信地看著腳下,看著周圍的一切,不敢相信它們曾經都浸泡在水底下。如今它們是茫茫的沙漠,當年有水的時候,如此廣闊的麵積,會是一個多麼巨大的湖泊!真是難以想象。人類戰天鬥地,號稱可以征服自然,然而除了大自然本身,誰能讓這麼多的水消失無蹤,變為一望無際的荒漠?
爬上兩旁高高的土丘,呈現在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象:細沙被風吹出水波一樣的紋路,那些沙中的小土丘如同水流中的小島一樣,破開水麵,改變著水流的方向。層層疊疊的土丘伸向天際,沒有盡頭,它們無言地站立在這裏,卻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幾十萬年來滄海桑田的變遷。
導遊說,頭天刮風沙,一群遊客在天昏地暗中,在穿行深溝間嗚嗚的風聲中,哆嗦著說:真的是有妖怪呀!這感慨一點不奇怪,正如我在張家界看到那些雲霧繚繞的山時,也不由感慨世上真是有神仙呀。我既遺憾又慶幸沒有遇上那種天氣,遺憾是不能有那樣獨特的體驗,慶幸是如果遇上風沙,根本無法拍照,不能帶回這樣的美景。都說雅丹最美的時候是黃昏時分,落日金黃的餘暉中,有許多攝影愛好者為此專門前往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