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勝從小路插入大路,他專拈大路而行,路越走越寬,最後他走上了一條極其寬廣的航道。
這是一條天下聞名的大道,以它的奢華和肥美,滿載著人體世界吸收來的精華,又是通向肝髒的專行線而名滿天下。它叫門靜脈,胃腸州吸收來的所有營養物質,都是從這條大路進入肝髒。各種糖、各種氨基酸、各種脂肪、各種維生素、各種無機鹽各種金屬離子如鉀鈉鈣鐵等,以及那些微量而又非常珍貴的金屬如黃金鉑金等,都是從這裏被運入肝髒。
這是一條奶油之路,一路上彌漫著各種美味佳肴的香味。燉肉和熏肉的氣味自然不同,羊湯和雞湯的香氣各有千秋。玉米烤紅薯糖果蛋糕冰淇淩是甜的,而茶和咖啡則是苦的。至於酒的氣味,白酒紅酒黃酒啤酒,在這條路上,隨處飄蕩。你可以盡情隨意吃喝,但你卻吃不了多用,因為各種肥甘厚味的氣味就可以叫你聞得飽飽的。在這條路上你不由得就變得懶洋洋,慢吞吞,昏昏欲睡。
暖風熏得遊人醉
直把杭州當汴州
長勝心中不由得冒出了這兩句詩來。第一句很符合眼下的此情此景。第二句雖然並不貼切,但也說得過去。
因為,在人體世界中,肝髒就是極樂世界,甚至是人生的終極目的。相比之下,世俗的首都心髒也得退避三舍了,汴州本來就不如杭州嘛。而且對於人體王國的冒險家、浪子、生意人、撈錢的撈官的,一切功名富貴的搏擊者來說,海派市不僅是樂園,而且還是家鄉。發跡了的人們,都要回到這裏,就像富貴還鄉一樣。如果你發了卻不去海派市,就等於富貴了卻不還鄉。而富貴不還鄉,則是“衣錦夜行”——將高貴漂亮的衣服僅僅穿給黑夜,這是從古到今最大的遺憾和笑話。
所以這也是長勝的必由之路。長勝現在絕對屬於“發了的”之列——一身武功,一把寶刀,又是腰纏萬貫。所以他要走一趟肝髒海派市,這是一種慣例,長勝也不能例外。
另外,與長勝一生糾纏在一起的幾個人現在都在肝髒——單子單大哥,他現在是肝髒的枯否氏將軍;朱軍,他現在是一家大集團公司的老板;還有田田,她也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還有黑老板,長勝感覺到他一定也在肝髒。
這幾個人,無論高不可攀也罷,單相思也罷,但長勝確實和他們緊緊纏在一起,是命定不能擺脫的。按理說,功成名就的長勝,現在最理想的去處就是找一處類似臍穀那樣幽美的地方,或者像大樹十字坡那樣的田園山莊,過“秋夏讀書,冬春射獵”的逍遙日子。但這種神仙日子隻是一種美夢罷了,試看哪個功成名就的人能停下自己的腳步,過上逍遙的日子呢?
啊,田田!長勝發現自己對田田的夢想就從沒有破滅過,隻不過是珍藏在心底。莫非現在自己有了遊擊將軍的個頭——差不多也算個執金吾了,有了膂力,又有了寶刀和錢財,就又做起了“娶妻要娶陰麗華”美夢啦?啊,長勝你怎麼這樣庸俗呀?你怎麼能有這樣卑鄙的想法呢!長勝不禁臉紅了。
還有黑伯爵!其實黑伯爵幹自己什麼事呢?王國裏有特種部隊,有龐大的軍隊,而自己又脫離了軍籍。自己雖然吃了黑伯爵的不少苦頭,但卻因禍得福,算是扯平了。通過十字坡一戰,黑伯爵再也不會找自己的麻煩了,那麼自己又找他黑伯爵幹什麼?就是找見了,自己仍然不是黑伯爵的對手。隻要黑伯爵肯下毒手,自己肯定會送命的。走上這條路,去找黑伯爵,也是一種無法擺脫的潛意識,不可理喻,簡直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招喚。想到這裏,長勝的臉又白了。
這條路哪裏是什麼天堂之路呀!對於長勝來說,是死亡之路,而且是從心到身體的徹底死亡——他將要把心送上去,讓田田來毀滅;他要把肉身送上去,讓黑伯爵來吞噬。
他娘的,既然走上了這條路,走到了這一步,就往前走吧,好馬都不吃回頭草呢。是命,咱就認了。天氣熱,先喝杯啤酒再說吧!
長勝坐在路邊的啤酒座上,要了一杯紮啤,喝了一口,真爽啊!
長勝一邊喝著泌人心脾的啤酒,一邊觀看著眼前的景色。這裏雖然離肝髒尚有一段路程,但豪華奢侈、富貴溫柔的氣息已團團撲來,夠人瞧的了。真不知道海派市裏又是怎樣的天上人間!看來,這一趟還是來對了。到這裏來遊曆一圈,就是把命搭上,也值呀!
長勝喝完了幾杯啤酒後,招呼服務生結賬,啤酒座老板走出來,對長勝笑道:“先生不用掏錢,已經有人替先生買過單啦 !”
“有人已經替我買過單了?”長勝大奇,這裏能有什麼人給我付錢!但啤酒座老板卻堅持說錢已經付了,他還請長勝有空了再來這裏坐坐,為小店增輝。
長勝隻好起身走了,他掏出葫蘆喝了一兩口自己的酒,因為啤酒不能過癮。他繼續向海派市走去。我們早已知道,在人體王國裏,航道越寬闊,血流速度越快。人體王國雖然大得無邊無際,但白細胞紅細胞卻能走遍天下,是航道的速度解決了他們的問題。但這裏卻是個例外,我們已經說過,門靜脈雖然異常寬廣,但它的速度卻很慢,在這裏人們都是大腹便便,
優哉遊哉。
長勝走了一程後,肚子有些餓了,便拐進了路邊的一個小小飯館,吃點東西再說。呀,這小小的飯館也是又幹淨又雅致的。
服務生捧著菜譜走了過來,長勝翻開菜譜,隻見裏麵的菜名都很高雅,這裏的小飯館,都快要趕上別的地方的大酒家了!長勝一邊暗暗歎息,一邊隨意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白酒。
菜很快端了上來,色香俱佳,杯盤整齊。長勝舉箸吃了起來。菜味道清淡爽口,也有些甜,但對長勝這樣的粗人來說,卻過於淡了點,似乎吃吃不透,吃不過癮。長勝喝了一口酒,酒的味道也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