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少銀子呢?她可沒有概念,記得宮中的例銀是每個月二兩,如果要買那麼多畫,總得要三五百兩吧!“五百兩好嗎?”
柳毅大吃一驚:“五百兩?”
洞庭公主忙道:“那七百兩吧!”
柳毅連忙搖頭:“如果姑娘願意,請給我五兩吧!”
“五兩!”洞庭公主驚呼了一聲,原來世上的東西都是那麼賤的嗎?她到底還是給了柳毅五十兩銀子,別的畫都讓車夫拿了,隻有牡丹仙子那一幅拿在手中。
卻覺得意猶未盡,躊躇著問:“先生能不能再畫一幅牡丹仙子的正麵畫像?”
柳毅點頭:“當然可以。”
洞庭公主笑道:“畫完可否有勞先生送到我的府中,我必然重重酬謝。”
柳毅笑道:“還談什麼酬謝,我的畫,平日裏連幾文錢都賣不出去,難得姑娘卻願意出這麼多的錢來買這些不名一文的東西。”
洞庭公主微微一笑,拿過紙筆寫下千金公主府地址,轉身上了馬車。
見千金公主微笑不語,她忍不住心虛,解釋道:“我隻是覺得他的畫很好。”
千金公主笑言:“我又沒問你什麼。”
伸出頭去張望,見柳毅仍然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走遠。她心裏微微一動,忍不住有些感傷,隻有英傑輩出的大唐才有這樣的人吧!
當天留宿在千金公主府上,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畫了梅花妝,貼了鵝黃,又覺得誇張,連忙洗掉,再淡淡地將臉敷白,還是覺得不妥,折騰了半晌,總算滿意了,柳毅卻沒來。
如此這般等了三天,第四天晌午,門子終於來通傳,說是柳書生來了。
洞庭公主心裏暗喜,卻又禁不住怨恨,讓人家等了三天。
在花園的小亭中招待柳書生,見他跟著侍女走進來,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心裏的怨恨全然冰釋,畫一幅畫總得用幾天時間吧!
果然柳毅一見麵就先躬身請罪,說是畫了又改,改了又畫,用的時間長了。
她便微笑,“這是應該的。”
柳毅將畫拿出來,在桌子上展開,依然是繁花似錦,畫中的女子更加燦爛奪目,麵目卻赫赫然是洞庭公主的臉。
她麵頰一紅,笑問:“先生怎麼拿小女子開心呢?”
柳毅卻肅然說:“上一次在市集上不知道是公主大駕,多有怠慢。拿公主做畫,是晚生真地覺得隻有公主的麗質才能當得牡丹仙子,除公主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說得這麼嚴重,她倒不好意思起來,便端起桌上的玉碗:“天氣熱,我特地讓下人準備了冰鎮梅子湯,先生嚐嚐看。”
柳毅便也端起了玉碗,碧綠色的小碗外掛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水珠,象是眼淚。喝了一口,入口清涼,隻有皇家的人才有這種福氣,三伏的天氣喝冰鎮酸梅湯。
她悄悄地瞟了他一眼,低聲說:“還想請先生幫個忙,我以前請了畫師給我畫像,卻沒有一個滿意的,如果先生有空,還望先生能替我畫幅肖像。”
當然有空,但卻不是今天,畫像的事情還要留到明天。
如果今天就畫了,明天還有什麼借口來呢?
坐在小亭中隨便聊聊詩文,再在花園中走上一圈,日頭就要西落了,才依依不舍地告別,書生心裏不明白公主是什麼用意,公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些什麼。
於是第二天再來,畫得很慢,三四天畫了一幅像,公主看了,卻笑言還不滿意,再畫第二幅。
然後便畫第二幅,第二幅畫完了,就再畫第三幅。
畫的人和被畫的人都不是那麼著意於畫得如何,隻要永遠還有下一幅就是了。
冰糖蓮子羹、八寶粥、銀耳湯、酸梅湯,不知道吃了幾遍,夏天總有結束的那一天。秋風起的時候,這一夢鏡花水月的夢就要做到頭了。
洞庭公主離開長安是乘坐著樓船從渭水出發,折向運河,再進入長江,繼而沿海路向南海而行。
離開長安的那一天,許多皇族在渭水邊送行,樓船是新造的,豪華而安全,乘坐這樣的樓船不必擔心會發生事故。
送行的隊伍延綿不斷,她身著大紅嫁衣,踏上樓船的那一刻,分明有一種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
千金公主的車騎在最後一刻到達,柳毅跟在車騎的後麵,落寞而失意地注視著船頭的公主。
她心裏也覺得悲傷,既然早知道結局,又何必生出這些事端呢?但終於還是情不自禁。
算了,反正是要走了,這一生都沒有回來的機會了。柳毅一共畫了二十七幅圖,全都拿出來,一幅一幅地扔在河裏。
岸邊的人竊竊私語,公主這種舉行多麼不吉啊!
不管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都和大唐沒關係了。
即是自暴自棄,也是無法自處,毅然回頭進了船艙,再也沒有看岸上一眼。船啟動的時候很輕,幾乎沒有感覺。日落之時,到了渭黃交界的地方,這一去,便一泄千裏,再也沒有回頭之路了。
記憶就這樣恢複了。
當記憶回來的時候,我開始狐疑,這是洞庭公主的經曆,還是我的經曆?為何真實地就象昨天的事情?
我小心地打量著柳毅,洞庭公主的靈魂和我的靈魂已經溶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人人都說公主的船在南海之中出事了,全船的人都屍骨無存,公主卻又為何在此牧羊。”
“這個……”這說起來複雜,涇陽子說過不能讓平凡的人知道我們是龍,可是如果不告訴他我是龍,他又如何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