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死沒有錯,但是為什麼要殺死天驕,你們都知道他是無辜的。”花非花嘴角微微冷笑,無辜,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是無辜的呢?
十年前,種桃道人喜歡練一些道家的采補之術,他會在月明之夜悄然消失,然後在第二天早上精神飽滿的出現。芷水早已經習慣她師父每月定時的修練,她看見道人飄渺的青衣,心裏就會隱含怨恨。
雖然那時她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
叫花非花的女孩子似乎非常喜歡她的道袍,經常會強要與她換衣,本來她不習慣那樣錦繡絲綢的衣飾,但是穿得時間久了,也覺得那比道袍還是好得多。
十五的夜晚種桃道人一走,她便也跟著溜出去,花非花總是在桃花林中等待,有時戴著鬼臉麵具,有時故意躲起來。芷水覺得花非花是個快樂的孩子,與她不同。
那一天,花非花帶著芷水到自己家的廚房裏偷東西吃,在經過一個僻靜廂房時,她們同時聽見房中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兩個女孩麵麵相覷,芷水小聲說:“你家裏鬧鬼嗎?”花非花皺著眉毛,“也許是吧,我們看看這鬼長的什麼樣子。”爬在窗口向裏張望,兩個女孩同時臉色蒼白。後來便到桃花林裏坐著發呆,花非花說:“你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媽媽?”芷水沉默不語,她想起貧病死去的母親。“你知道嗎?其實那個該死的道士是我的父親,我恨透他了。要不是因為我媽媽死了,我才不會來這裏找他呢!”花非花側著頭看著芷水,芷水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老淫棍,罪該萬死。”花非花覺得芷水非常奇怪,她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痛恨道人,她也不明白“老淫棍”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麼好詞。“原來他是你的爸爸,我還以為他是你師父呢!”芷水微微苦笑,花非花覺得她的神情非常陌生,她忽然覺得自己仿佛不太認識芷水了。“如果可以選擇,我倒希望沒有這樣的爸爸。”花非花用手撐著頭,她其實並不太明白所看到的事情,但她想那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芷水忽然一把抓住花非花的手:“答應我一件事,千萬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訴別人。”花非花點點頭,“其實你不說,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兩個索然分手,第二日,桃花庵中傳來消息,芷水神秘失蹤,不知去向。
“其實我已經懷念了她十年了,”花非花對麵前的孔雀膽說,“如果不是因為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她也不會離我而去。”孔雀膽笑笑不語,她穿雪白旗袍,腰肢纖細,手指甲上染著豆蔻的顏色,每當花非花看見她的時候,總是難以壓製心底的某種欲望,她知道自己對孔雀膽的愛早已經超過了對李天驕。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留在李天驕的身邊。”孔雀膽漫不經心地飲酒,“寥天呢?他死了嗎?”昨日晚報上的消息,在外白渡橋下發現猴戲藝人的屍體,我想他是死了吧!其實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麼我們還要留在上海呢?這裏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孔雀膽,我想回蘇州了。
思緒便忽然飄遠,十八歲的時候,那個永難忘記的夜晚,從李天驕虎丘旁的居所返回,便看見家裏一片火海,危險伺服在身邊,默默地窺視著自己,如果不是忽然福至心靈如旁觀者般若無其事地觀看,也許已同全家人一起魂歸碧落了。
花非花站在火場的旁邊,鬥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部分臉,她靜靜地觀察著看熱鬧的人群,那個人一定還沒有走。
一個耍猴藝人漫不經心地注視著火場,在他的肩上,那隻白毛的猴子漆黑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花非花的身影。
心裏便有所悟,這樣的仇恨總有一日會被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