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說到這裏,迪潘總結了到目前為止我們得到的信息:淩亂的屋子、力大無比且身手矯健的凶手,毫無人性和動機的殘殺,刺耳的喊聲。迪潘問我有沒有頭緒,我隻能認為這是一個瘋子。“瘋子也有國籍,他不可能讓人完全聽不懂。”迪潘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我一小撮毛發——這些是他觀察屍體時,從列斯巴納太太捏緊的手指縫裏拉出來的。
我看了以後感到十分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的毛,但我確定那不屬於人類。
迪潘沒有立刻解釋這是什麼東西的毛發,而是給我看了一張紙。紙上畫著一幅草圖,那是卡米耶小姐喉嚨部位的黑色淤傷與一排很深的指甲印——迪馬和愛迪安醫生認為那是幾塊青痕和指痕。
迪潘說:“從這張圖上我們能夠看出,凶手的哪些手指掐得非常緊,而且他的每根手指都狠狠嵌在卡米耶小姐的肉裏,直到她死,一刻也沒有鬆手。”
我試著把手放在圖片上,模仿凶手的動作,但是無論我怎樣嚐試,都無法使自己的手指和上麵的指痕對齊。迪潘說,也許是因為紙是平麵的,而人的脖子是圓形的,所以才對不上。於是他把那張草圖包在一個跟死者的脖子差不多粗細的木棍上,讓我試著把手指放進那些痕跡裏。然而,這次比起剛才來更加困難。我的手指根本不能和那些痕跡完全吻合。於是我明白,這些痕跡根本就不是人的指痕。
顯然,迪潘對我的答案很滿意,他給我看了一段法國動物學家和古生物學家居維易的文章。這段文章介紹了一種生長在東印度群島的茶色大猩猩。這種動物生性殘忍,力大無比,行動異常靈活並且極好模仿。這些和這件血案的凶手的特點不謀而合,而且這種猩猩的爪指和那張草圖上的一模一樣。迪潘還告訴我,那撮茶色毛發也和這種大猩猩的毛發完全一致,所以這樁慘絕人寰的殺人案的凶手必是這種大猩猩無疑。
現在,我們還沒有解開這樁案件的其他細節:那個粗聲粗氣的人是誰?
進入屋子的證人都表示聽到了兩個人在爭吵。那個粗聲粗氣的人說法語,他的語氣聽上去是在規勸或者忠告那個尖聲尖氣的人——那隻大猩猩。所以迪潘猜想,那可能是一個法國人,他知道這件血案的內情。當然他本身可能和這件殺人案件沒有任何關係,他可能是那隻猩猩的主人。當那隻大猩猩逃進了列斯巴納太太的房間後,他雖然追到了那裏,但是沒來得及阻止它殺害列斯巴納太太和她的女兒。麵對突然發生的慘案,他感到害怕,所以便逃跑了。也許他至今仍沒有抓住那隻猩猩。
這些都隻是迪潘的猜測,迪潘承認他並沒有確實的證據,所以他也不敢確認自己的分析一定正確,比如,他無法確定那個法國人是不是真的與案件無關。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同時找出真相,迪潘在我們昨天回家的路上帶著我到《世界報》報館,讓報社登了一則廣告。迪潘說,這則廣告會把那名法國人帶到我們的寓所裏來。
這則廣告是這樣寫的:
招領
某日清晨我在布倫林中,找到了一隻婆羅洲種的茶色巨型猩猩。據說這隻猩猩歸屬於馬耳他商船上的一名水手,現在,隻要失主能夠說明這隻猩猩的大致情況,同時願意支付少許俘獲費及這些時日的看養費,就可以將其領回。
失主請到市郊聖傑曼區××路××號三樓來商談具體事宜。
看到廣告後我明白了迪潘為什麼選擇《世界報》,因為這是專為航運界辦的報紙,很受水手們的歡迎,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迪潘知道猩猩的主人是一名水手。
關於這一點,一向信心滿滿的迪潘也不敢肯定。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一小根緞帶。那根緞帶是他在避雷針柱腳下撿到的,它看上去油膩膩、髒兮兮的,正是水手係頭發時常用的那種緞帶。而且這根緞帶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它上麵打了結,而這種結隻有馬耳他商船上的水手會打。
因此,迪潘認為,這個法國人是正在馬耳他商船上工作的水手。當然這些都是迪潘的分析,沒有什麼依據。如果迪潘錯了,那麼刊登這樣一則廣告對我們也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如果迪潘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這個法國人一定會來找我們,這樣迪潘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為什麼覺得那個法國人會來找我們?”我問。
“因為我分析了他的思維,就像那次我分析你一樣。”迪潘回答,“雖然這名法國人不想殺死列斯巴納太太和她的女兒,但這件命案與他並非毫無關聯。因為他知道案件的真相,而且他是猩猩的主人。他擔心自己因此獲罪,最初他也許會猶疑,不敢來認領猩猩,但是因為猩猩很昂貴,他隻是一名水手,收入一定不多,所以他一定不會放棄這個價值不菲的寶貝。而且廣告上說發現猩猩的地方是布倫林,那裏離發生血案的地方很遠。這樣一來,他就堅信我們沒有把大猩猩和血案聯係起來,畢竟那太過於稀奇了。再說警察都對這樁案子束手無策,就算他們真的想到和這頭猩猩有關,也不能證明他也一定和這件命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