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叫到裏邊去,一五一十,把那兩個前後的事,細細說與。陳五漢探了婆子消息,心中歡喜,假意驚道:“早是與我說知,不然,幾乎做出事來。”婆子道:“卻是為何?”陸五漢道:“自古說得好:‘若要不知,除非莫為。’這樣事,怎掩得人的耳目!況且潘用那個老強盜,可是惹得他的麼?倘或事露,曉得你賺了銀兩,與他做腳,那時不要說把我做本錢,隻怕連我的店底都倒在他手裏,還不像意哩。”陸婆被兒子一嚇,心中老大驚慌,道:“兒說得有理!如今我把這銀子和鞋兒還了他,隻說事體不諧,不管他閑帳罷了。”陸五漢笑道:“這銀子在那裏?”陸婆便去取出來與兒子看。五漢把來袖了,道:“母親,這銀子和鞋兒,留在這裏。萬一後日他們從別處弄出事來,連累你時,把他做個證見。若不到這田地,那銀子落得用的,他敢來討麼?”陸婆道:“倘張大老來問回音,卻怎麼處?”五漢道:“隻說他家門戶緊急,一時不能。若有機會,便來通報。回他數次,自然不來了。”那婆子銀子鞋兒都被五漢拿去,又不敢討,手中沒了把柄,又怕弄出事來,也不敢去約張藎。
且說陸五漢把這十兩銀子,辦起幾件華麗衣服,也買一頂縐紗巾兒。到晚上等陸婆睡了,約莫一更時分,將行頭打扮起來,把鞋兒藏在袖裏,取鎖反鎖了大門,一徑到潘家門首。其夜微雲籠月,不甚分明,且喜夜深人靜。陸五漢在樓牆下,輕輕咳嗽一聲。上麵壽兒聽得,連忙開窗。那窗臼裏,呀的有聲。壽兒恐怕驚醒爹媽,即桌上取過茶壺來,灑些茶在裏邊,開時卻就不響。把布一頭緊緊的縛在柱上,一頭便垂下來。陸五漢見布垂下,滿心歡喜,撩衣拔步上前,雙手挽住布兒,兩腳挺在牆上,逐步捱將上去,頃刻已到樓窗邊,輕輕跨下。壽兒把布收起,將窗兒掩上。陸五漢就雙手抱住,便來親嘴。壽兒即把舌兒度在五漢口中。此時兩情火熱,又是黑暗之中,那辨真假,相偎相抱,解衣就寢。真個你貪我愛,被陸五漢恣情取樂。
當下雨散雲收,方才敘闊。五漢將出那雙鞋兒,細述向來情款。壽兒也訴想念之由。情猶未足,再赴陽台,愈加恩愛。到了四更,即便起身。開了窗,依舊把布放下。五漢攀援下去,急奔回家。壽兒把布收起藏過,輕輕閉上窗兒,原複睡下。自此之後,但是雨下月明,陸五漢就不來,餘則無夜不會。
往來約有半年,十分綢繆。那壽兒不覺麵目語言,非複舊時。潘用夫妻,心中疑惑,幾遍將女兒盤問,壽兒隻是咬定牙根,一字不吐。那晚五漢又來,壽兒對他說道:“爹媽不知怎麼有些知覺,不時盤問。雖然再四白賴過了,兩夜防謹愈嚴。倘然候著,大家不好。今後你且勿來。待他懶怠些兒,再圖歡會。”五漢口中答道:“說得是!”心內甚是不然。到四更時,又下樓去了。
當夜潘用朦朧中,覺道樓上有些唧唧噥噥,側著耳要聽個仔細,然後起來捉奸。不想聽了一回,忽地睡去,天明方醒,對潘婆道:“阿壽這賤人,做下不明白的勾當是真了,他卻還要口硬。我昨夜明明裏聽得樓上有人說話。欲待再聽幾句,起身去捉他,不想卻睡著去。”潘婆道:“便是我也有些疑心。但算來這樓上沒個路道兒通得外邊。難道是神仙鬼怪,來無跡,去無蹤?”潘用道:“如今少不得打他一頓,拷問他真情出來。”潘婆道:“不好!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若還一打,鄰裏都要曉得了,傳說開去,誰肯來娶他?如今也莫論有這事沒這事,隻把女兒臥房遷在樓下,臨臥時將他房門上落了鎖,萬無他虞。你我兩口搬在他樓上去睡,看夜間有何動靜,便知就裏。”潘用道:“說得有理。”到晚間吃晚飯時,潘用對壽兒道:“今後你在我房中睡罷,我老夫婦要在樓上做房了。”壽兒心中明白,不敢不依,隻暗暗地叫苦。當夜互相更換。潘用把女兒房門鎖了,對老婆道:“今夜有人上樓時,拿住了,隻做賊論,結果了他,方出我這氣。”把窗兒也不扣上,準候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