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張溜兒熟布迷魂局陸蕙娘立決到頭緣 (2)(1 / 2)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有話即長,無話即短。卻又過了三個年頭,燦若又要上京應試,隻恨著家裏無人照顧。又道是:“家無主,屋倒豎。”燦若自王氏亡後,日間用度,箸長碗短,十分的不像意,也思量道:“須是續弦一個掌家娘子方好。隻恨無其配偶。”心中悶悶不已。仍把家事且付與李主管照顧,收拾起程。那時正是八月間天道,金風乍轉,時氣新涼,正好行路。夜來皓魄當空,澄波萬裏,上下一碧。燦若獨酌無聊,觸景傷懷,遂爾口占一曲:

露摘野塘秋,下簾籠不上鉤,徒勞明月穿窗牖。鴛衾遠丟,孤身遠遊,浮槎怎得到陽台右?漫凝眸,空臨皓魄,人不在月中留。——詞寄《黃鶯兒》

吟罷,痛飲一醉,舟中獨寢。

話休絮煩。燦若行了二十餘日,來到京中。在舉廠東邊租了一個下處,安頓行李已好。一日,同幾個朋友到齊化門外飲酒。隻見一個婦人,穿一身縞素衣服,乘著蹇驢,一個閑的挑了食櫑隨著,恰像那裏去上墳回來的。燦若看那婦人,生得:敷粉太白,施朱太赤。加一分太長,減一分太短。十相具足,是風流占盡無餘;一味溫柔,差絲毫便不廝稱。巧笑倩兮,笑得人魂靈顛倒;美目盼兮,盼得你心意癡迷。假使當時逢妒婦,也言我見且猶憐。燦若見了此婦,卻似頂門上喪了三魂,腳底下蕩了七魄。他就撇了這些朋友,也雇了一個驢,一步步趕將去,呆呆的尾著那婦人隻顧看。那婦人在驢背上,又隻顧轉一對秋波過來看那燦若。走上了裏把路,到一個僻靜去處,那婦人走進一家人家去了。燦若也下了驢,心下不舍,釘住了腳,在門首呆看。看了一晌,不見那婦人出來。

正沒理會處,隻見內裏走出一個人來,道:“相公隻望門內觀看,卻是為何?”燦若道:“適才同路來,見個白衣小娘子走進此門去,不知這家是甚等人家?那娘子是何人?無個人來問問。”那人道:“此婦非別,乃舍表妹陸蕙娘,新近寡居在此,方才出去辭了夫墓,要來嫁人。小人正來與他作伐。”燦若道:“足下高姓大名?”那人道:“小人姓張,因為做事是件順溜,為此人起一個混名,隻叫小人張溜兒。”燦若道:“令表妹要嫁何等樣人?肯嫁在外方去否?”溜兒道:“隻要是讀書人後生些的便好了,地方不論遠近。”燦若道:“實不相瞞,小生是前科舉人,來此會試。適見令表妹豐姿絕世,實切想慕。足下肯與作媒,必當重謝。”溜兒道:“這事不難,料我表妹見官人這一表人才,也決不推辭的,包辦在小人身上,完成此舉。”燦若大喜道:“既如此,就煩足下往彼一通此情。”在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與溜兒道:“些小薄物,聊表寸心。事成之後,再容重謝。”溜兒推遜了一回,隨即接了。見他出錢爽快,料他囊底充饒,道:“相公明日來討回話。”燦若歡天喜地,回下處去了。

次日,又到郊外那家門首來探消息。隻見溜兒笑嘻嘻的走將來道:“相公喜事上頭,恁地出門的早哩!昨日承相公分付,即便對表妹說知。俺妹子已自看上了相公,不須三回五次,隻說著便成了。相公隻去打點納聘做親便了。表妹是自家做主的,禮金不計論,但憑相公出得手罷了。”燦若依言,取三十兩銀子,折了衣飾送將過去。那家也不爭多爭少,就許定來日過門。燦若看見事體容易,心裏到有些疑惑起來。又想是北方再婚,說是鬼妻,所以如此相應。

至日,鼓吹燈轎,到門迎接陸蕙娘。蕙娘上轎,到燦若下處來做親。燦若燈下一看,正是前日相逢之人,不覺大喜過望,方才放下了心。拜了天地,吃了喜酒,眾人俱各散訖。兩人進房,蕙娘隻去椅上坐著。約莫一更時分,夜闌人靜,燦若久曠之後,欲火燔灼,便開話道:“娘子請睡了罷。”蕙娘囀鶯聲,吐燕語道:“你自先睡。”燦若隻道蕙娘害羞,不去強他,且自先上了床,那裏睡得著?又歇了半個更次,蕙娘兀自坐著。燦若隻得又央及道:“娘子日來困倦,何不將息將息?隻管獨坐,是甚意思?”蕙娘又道:“你自睡。”口裏一頭說,眼睛卻不轉的看那燦若。燦若怕新來的逆了他意,依言又自睡了一會,又起來款款問道:“娘子為何不睡?”蕙娘又將燦若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會,開口問道:“你京中有甚勢要相識否?”燦若道:“小生交遊最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