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嗎?”她得意地說,接著又開了一槍,樹皮又紛紛落在草地上。
“給你,”她把槍遞給謝廖紮,得意地說,“看看你的槍法如何。”
謝廖紮開了三槍,隻有一槍沒有打中,麗達笑嘻嘻地說:
“我沒想到你會打得這麼好!”
她把手槍放下,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謝廖紮,過來。”她輕輕說道。
他把身子朝她挪近了點。
“看見天空了嗎?天空是蔚藍色的。你的眼睛也是蔚藍色的。這種顏色不好。你的眼睛應當是灰色的,像鋼鐵一樣的顏色。蔚藍色顯得太溫柔了。”
她突然摟住謝廖紮長著淡黃色頭發的頭,狂熱地吻著他的嘴唇。
兩個月過去了,已進入秋天。
暮色悄悄降臨,村子淹沒在夜色之中。革委會受到了緊急疏散的電報。特別警衛隊整裝待發。一個小時以後,裝著革委會財物的馬車已經啟程,然後在波多爾車站裝車。
在距離已經掛好的車廂十步遠的地方,謝廖紮抱住麗達的雙肩,好像要失去他無限憐愛的寶貝似的,輕輕地說:
“再見了,麗達,我親愛的同誌!我們還會見麵的,你千萬別把我忘了!”他極力克製自己的眼淚。該走了,實在是不能再說下去了。他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她的手都被握得生疼了。
第二天早晨,被遺棄的小城和車站顯得空蕩淒涼。最後一班火車拉響了長長地汽笛,仿佛在和這個城市告別。
枯黃的樹葉紛紛落下,枝頭變得光禿禿的。秋風吹來,卷著落葉在馬路上飄蕩。
謝廖紮身穿著軍大衣,腰上束著帆布子彈帶,和十幾個紅軍戰士一起守衛糖廠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待著敵軍的到來。
突然,噠噠噠的機槍打破了沉寂。車站那邊響起火車的汽笛聲,同時傳來大炮的轟隆聲。接著,沉重的炮彈高高地飛起來。劃破長空,落在工廠後麵的大路上。藍色的炮彈吞沒了路邊的灌木叢。神情嚴肅的紅軍戰士默默撤退,不時回頭張望。
一顆冰冷的淚珠沿著謝廖紮的臉頰滾了下來,謝廖紮急忙把它擦去,回頭看看身後的同誌,還好,沒人注意到。謝廖紮在心裏默默地說:
“……肮髒簡陋的房屋,高低不平的街道,再見啦,我的親人們!再見啦,瓦利婭!再見了,轉入地下的同誌們!凶狠殘暴的敵軍已經逼近了!”
機務段的工人們穿著油跡斑斑的襯衫,目送紅軍戰士,眼中充滿憂傷和悲涼。
“同誌們,我們一定還會回來的!”謝廖紮激動地高聲喊道。
拂曉前的第聶伯河,晨霧朦朧,波光閃爍,河水衝刷著岸邊的鵝卵石,潺潺作響。靠近兩岸的河水仿佛凝滯不動,平滑的水麵不時閃現著銀灰色的微光。舉目遠眺,河中央黑沉沉的,湍流翻滾,波浪起伏,奔騰而下。這是一條美麗、壯觀的河流,峭壁聳立的右岸向河麵傾斜,就像一座高山朝第聶伯河行進,突然被寬廣的河水阻擋了似的。左岸的下方是一片光禿禿的沙灘,這是第聶伯河在春汛退走以後淤積下來的。
河邊,一條窄窄的戰壕裏,五個戰士緊緊地挨著,躺在機槍旁。謝廖紮麵朝河水,緊靠機槍躺著。
謝廖紮注視著奔騰的河水,回想起昨天的情況。
昨天中午時分,紅軍懷著滿腔怒火,給敵軍以狠狠地回擊;也就是昨天,他第一次和一個沒長胡子的敵人麵對麵相拚。那家夥端著步槍,槍上插著長長的、像馬刀一樣的法國刺刀,嘴裏胡亂喊叫著,像豺狼那樣向他撲來。謝廖紮看見了他那殺氣騰騰的眼睛。一眨眼的功夫,謝廖紮已經用刺刀撥開了敵人的刺刀。敵人倒下了。
謝廖紮沒有手軟。他知道,他謝廖紮即懂得溫柔的愛,善於珍惜友誼,也會殺人。因為他明白,這些被欺騙的敵軍,帶著野獸般的仇視心理正在踐踏他可愛的祖國。
而他,謝廖紮,之所以要殺人,是為了讓地球上的人們不再相互殘殺的那一天早日來臨。
謝廖紮的朋友保爾·柯察金也馳騁在祖國的疆場已經一年了,坐過機槍車,炮車,也騎過被割掉耳朵的灰馬。他在痛苦煩人的磨難中成長,變得更加身強體壯了。
一年以來,他經曆了許多可怕的經曆。他和成千上萬的戰士一樣,雖然穿著破衣爛衫,但卻始終懷著火焰般的熱情,英勇戰鬥。隻有兩次,他被迫離開了革命的風暴。
第一次是因為大腿受傷;第二次是因為在最冷的1920年2月患了傷寒,高燒不退,病了很長時間。每次保爾剛剛痊愈就回到自己的部隊。
保爾所在的團駐紮在鐵路支線的一個小站附近的陣地。紅軍損失慘重,該戰區已經停止了主動的軍事行動,等待著上級的指示。
篝火的棕紅色的火苗顫抖著,褐色的煙圈盤旋著上升,害怕煙霧的蚊蟲一群群地飛來飛去,急速地移動著。戰士們在篝火附近圍成扇形,篝火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臉上都像抹了銅色似的。
篝火旁,淺藍色的火炭裏溫著幾隻軍用飯盒。
飯盒裏的水冒泡了。突然,一條火龍從燃燒的木柴下麵鑽了出來,燒著了一名年輕戰士亂蓬蓬的頭發。那人趕緊把頭一甩,咕噥了一句:
“呸,真見鬼!”
周圍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