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畢業以後小刀就已經進讀高中了,石鳳天在初二那年不知什麼緣故早已輟了學,他還沒來得及享受在學校食堂端飯碗的經曆呢,小艾在畢業後也不讀了。
無論如何,小刀又再是一個人,他每天都會想念小寶,想念那些快樂純真的日子,想念自己和小寶躺在小屋前冰冷的沙土上看那些數不完的星星,想念小寶每天繞著他和老爺子轉悠的情景,想念小寶跟著他上山上學的淡淡的悠閑與歡快。
每次見到別人牽著狗他的心總是狠狠地抽搐,現在好了些,不會因為看見別人牽著狗就忍不住轉頭。
他第一次看見她就是在開學第一天晚上在班裏開會的時候,也是他第一次心裏七上八下忐忑著的時候。
暗戀對於愛情,是一朵帶錯地方的花。
卻不知這麼優美傷感的話是誰說的,然而很多時候我總是無緣由地念叨起這句帶著青春淡淡清香和針刺的傷感的話語來。
飯後茶香,那縷煙氣在朦朧的眼角慢慢纏繞成一個身影,當你的呼吸漸漸吹蕩開這團雲霧的時候,又仿佛回到了當初夢境裏的思念與不舍。
十六歲的阿刀比我更懂得那個煎熬與甜蜜並容的想念,那種滋味我希望別人都能嚐一嚐,因為你若沒有嚐過,那隻能說是太可惜了。
能被阿刀看上的女孩子實在不簡單,當年中學時候偷偷塞給他情書的跟天上數不完的星星估計也差不到哪裏去,小刀沒有看過那些一筐筐的青澀白紙,倒是成全了小艾,完全不用再買草稿什麼的。
所以若要好好描述這個魅力的女孩子,想必太過庸俗了一些。
可小刀說,她,普普通通。
我當然忍不住再問,她,哪裏不普通?
小刀喃喃道,她的眼,她的手,她的頭發,她的衣服,她的背影,她的笑,她的聲音……
我再問不出什麼,他絕不會說她的眼有多大多明亮,她的手有多秀麗,她穿什麼樣的衣服。暗戀別人的人,唉。
她叫林雪,雪一樣的純白寧靜,雪一樣的柔弱清新。
調整座位的時候,她就坐在他後麵一排,小刀可是嚇得冷汗直流,他不敢回頭,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她那雙眼,然後魂不附體的不知所措。
她上課的時候總喜歡趴著桌子睡覺,那一次,她睡著的時候挪動手臂把桌上的筆滑出了桌麵。小刀雖然眼睛瞪著黑板,但是還是聽到了這聲異動,他心裏期待著這支筆會滾到他的旁邊來。
小刀的運氣不錯,當他彎下腰慢慢地拾起這支筆的時候,心跳已經超出平常的三倍以上。可他不敢回頭,定定地舉到後頭,沒有人接。足足有一分鍾的時間,林雪的同桌忍不住撲哧一笑,他立刻頭皮發冷渾身發熱地不安起來。
那次以後他就每天活在煎熬之中,上課的時候一動不動,就是怕做出了什麼不好的動作讓後方的那人看他的“笑話”。
他期待下課,下課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出去伸展下背後僵硬的骨頭,還有坐麻了的屁股。如果足夠膽量,他還能小心地用眼角瞥過她的身上,然後再輪回一次忐忑,興奮,愁亂的念想。
有一次傳發班裏同學優秀作文,他迅速地瞟過試卷上的署名,可無論如何不敢在她的字上停留太久,但腦子已經記下每一個字的棱角,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樣的漂亮!
他從未跟她說過話,連製造一個“對不起”“謝謝”的機會都沒有,可她的聲音始終白晝循環地纏繞在他的聲道裏。
他再也承受不住這樣這麼近的地理距離這麼深遠的想念。
所以,他去旅遊了,周日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去釋放這樣沉悶的壓抑。
縣城裏有一條河,河叫漓江。
漓江河中的水悠悠地駛向遠方,河道兩旁有幾個人正做“薑公垂釣”。黃昏下,挪動在水上的閃耀鱗片迷離地像是在夢裏,窒息的憂傷與壓抑。
小刀靜靜地看著眼前這條河道,沉醉在這金色的憂傷裏。
“這條河真美。”一個人在小刀的身後悠悠道。
“很美。”小刀太過專注,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
是個中年人,中年人的雙鬢略白,可臉卻是紅潤的,眼眶灰暗,眉頭微皺,想必也有什麼煩心事。
中年人又道,“你知不知道這水會流到哪裏去?”
小刀道,“從哪裏來就會到哪裏去。”
中年人喃喃道,“水從天上來,也將會蒸發到天上去,可是人呢?”
小刀沉默,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也不該是他這個年紀想的。
“來了!”下麵正在垂釣的一人忽然喊道,旁邊幾個人也急忙放下手中的魚竿擠跑過去。
想必是釣到了大魚。
那中年人也早已急忙地跑下去,小刀也跟著下去看看。
“魚”已浮出大半個身子,小刀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條“魚”跟人長得一模一樣,那中年人臉色蒼白,滿眼的驚奇與恐懼。
“撕開!”中年人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