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你要問,難道歐陽修沒看出來石介的這首詩對改革派造成的潛在威險?事實證明,他還真沒看出來,不但沒看出來,還聯名上書推薦石介為諫官。就算歐陽修沒有看出來,那總有人看出來吧!難道改革派的人不懂得深謀遠慮?其實,還真有人看出來了,而且不止一個,可惜他並沒阻止到石介寫這首詩。有一個叫孫複的人,他就告誡石介,說“禍始於此矣”。而此時的範仲淹剛接到朝廷的命令,在由陝西經略使任上赴京途中,一聽說此事頓時大驚,說要壞事了。
根據《範文正公年譜》的記載,“公與韓琦自陝西來朝,石守道作《慶曆聖德》詩,忠邪太明白。道中得之,公撫股謂韓公曰:‘為此怪鬼輩壞之也。’韓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必壞。’其後果然。”在這個記載中,範仲淹稱石介為怪鬼之人。這說明範仲淹已經覺察到事情後果的可怕性。隻是他遠在自陝西進京的途中,有心而無力去,無法阻止。範仲淹到了京城後,也做了補救,可惜太遲了,範仲淹堅決反對石介為諫官,認為石介行事草率,做事鬼鬼怪怪,隻能憑添禍端。
果然不出範仲淹的擔憂,保守派們開始瘋狂的向改革派們反撲、報複,總之能使出的手段都派上用場了。那麼,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殊死較量中,歐陽修的命運如何呢?他又做了哪些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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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派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於是,他們指使宦官藍元震在宋仁宗麵前說改革派的壞話。前麵我曾說到歐陽修因《與高司諫書》被貶,當時蔡襄就寫了一首名為《四賢一不肖》的詩,將範仲淹、餘靖、尹洙、歐陽修稱之為四賢。現在,保守派們就拿這個做文章,說他們是結黨營私,將國家利益看做自己的私立。
這一招厲害啊!皇帝最怕的就是底下的臣子結黨營私。宋仁宗不可能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再說,這可是有前車之鑒,唐朝的滅亡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朋黨之爭”。
麵對保守派的出擊,改革派自然會給予還擊。範仲淹的還擊並不是很有力度。甚至是失敗的,加深了宋仁宗對他的懷疑。那麼,歐陽修呢?歐陽修的還擊很給力,這就是著名的《朋黨論》,這篇文章寫於慶曆四年的四月,即公元1044年。
在《朋黨論》的開頭,歐陽修說了一句特給力的話,“臣聞朋黨之說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什麼意思呢?皇上,我要很肯定的告訴您,朋黨這事自古就有,沒什麼稀奇的,太平常不過了。問題的關鍵是,皇上您怎麼看,怎麼識別誰是君子之朋黨,誰是小人之朋黨。歐陽修的確很高明,他沒有否認朋黨的存在,而是坦誠的說明,朋黨曆來就有,無法避免。如果是君子之朋黨,那是好事啊!因為君子的德行操守都是值得肯定的,他們若聚在一起,能夠同舟共濟,為朝廷獻計獻策,一心一意為了江山社稷,沒有私心。但是小人之朋黨就不同了,他們若聚在一起,隻會為了私利而爭得你死我活,毫無信譽可言,毫無德行操守可約束。
歐陽修如此坦誠不公,且又見解獨到的一席話,無疑是吃準了宋仁宗的心思,他知道宋仁宗最擔心的是什麼。因此,他要給宋仁宗吃一顆定心丸,皇上您就放心吧!我們一幫君子之朋黨在一起,沒有摻雜任何邪念,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效忠皇上您,為您的江山社稷著想,像我們這樣的人越多,皇上您就應該越放心。
為了能讓宋仁宗相信君子之朋黨的好處,歐陽修舉了實例加以證明,“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朋黨論》)
商紂王時期,有億萬人各存異心,可以說不成朋黨了。但是,紂王因此而亡國。周武王的臣下,三千人結成一個大朋黨,但周朝卻因此而興盛。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做臣子的是否是一心一意輔助皇上,皇上您能否識別誰是君子之朋黨,誰是小人之朋黨。現在,我們一幫人就是皇上您親自提拔的君子之朋黨,您相信我們是君子之朋黨,就是在為了大宋的江山穩固著想啊!我們這樣的人越多,對您就越有利,“善人雖多而不厭也”。(《朋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