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一念至此,忙傳急令,命人飛騎往告吉青、霍銳,說金兵多半夜間才到,正好多張燈火,添設疑兵。萬一金兵來攻,上來不許迎敵,先分成數小隊,急速退走,一個不留。金兵知道我軍攻城正急,不料撲了個空。在未知虛實以前,雖看出我軍燈火旌旗全是虛設,也必心驚,誤認中了誘敵之計,有些觀望。等到三更左右,遙望牛頭山頂發出第二次號炮火花,那連營而來的金兵已被我軍切斷,前隊金兵必然回救。二將再將這四小隊人馬突然發動,由後追擊。除不許先和金人交陣而外,特許便宜行事。
嶽飛發令之後,天已將近黃昏,探報兀術前鋒離此隻有十多裏,便和黃機密等幕僚部將趕往山頂。朝前一看,兀術二三十萬金兵穿行於山野樹林之間,暮色蒼茫中,宛如一條黑龍,正朝自己這麵緩緩遊來。估計金兵到時,天剛黑透,主將中軍紮營所在,必就在山腳不遠。因恐還有遺漏,又趕往山坡埋伏之處,分別仔細查看了一回。剛回中軍坐定,金兵前鋒已由山前經過,連人帶馬都是靜悄悄的,行列十分整齊。內中隻有數十名輕騎往來飛馳,似在傳送消息。那樣多的人,竟聽不到一句呼喝之聲。
嶽飛不禁眉頭一皺,對湯懷、張顯說:“兀術不去,真乃中國未來大患!看他這樣來勢和行軍之法,連我軍乘他未定之時攔腰猛擊似都防到。此時攻他中部雖可得勝,但是敵人尚有一股銳氣未消,我軍就拿一個拚他十個,也覺不值。反不如乘他把營紮定,準備安歇,氣勢衰退之時,選出一千名‘背嵬軍’,穿著以前奪來金兵的衣服,帶上新近趕製的腰牌,乘黑夜混到金營之內。一聽號炮,便在裏麵放火呐喊,使敵人不戰自亂。再以大軍三路夾擊,首尾都有呼應,減少傷亡,才能期於必勝呢。這些健兒,就煩二位將軍挑選去吧。”二將傳令去了。
黃機密在旁笑說:“不戰而勝,善用謀也;戰則必勝,善用兵也。機密不才,也曾熟讀兵書,周覽天下形勢,平居自命,並不後人,比起將軍,相去遠矣。”
嶽飛答道:“用兵之道最重審機應變,知己知彼,絲毫疏忽不得。這次雖蒙先生提醒,先有戒備,畢竟功還未成,兀術又非弱者。是否盡如人意,還不可知呢!”
說罷,便同去歇息了個把時辰。起來聞報,金兵安營初定,前鋒離城不遠,相隔吉、霍二將設伏之處才得數裏。跟著又有兩個奉命探敵的偏校,歸途遇到兩個取水的金兵,當時殺了一個,生擒了一個,由山路小徑繞了回來。
嶽飛問知二校被金兵看破才動的手,又問:“死敵的屍首何在?”二校答說:“業已藏起。”方始點頭命退。一麵傳令,到了三更,全軍人馬開往坡下,再發號炮火花,分三路衝殺。隔上頓飯光景,再將第二次號炮火花升起。隨往高處觀望,見金兵業已連營二三十裏,遠望過去,一路燈火不斷。暗忖:“兀術真是將才。若非事前先有準備,照他這樣聲勢,勝敗尚難料呢。”
一晃已是三更。先是幾道火花信號,流星趕月也似直上天空,隔了不多一會,山頂號炮一響,全軍將士一齊出擊。嶽飛居中,手持長槍,一馬當先。左有湯懷,右有張顯,連同三千軍校,直攻金兵中軍大營。手起兩槍,先將頭兩座帳篷挑起,甩出老遠。湯懷、張顯跟著施威,一路刀斫槍挑,銳不可當。部下三千軍校又都養足銳氣,均能各自為戰,人人奮勇,個個當先。
金兵剛睡不久,沒想到宋軍突然來攻,這樣厲害。彼時上陣,全仗兵強將勇,善於料敵,不在兵多。劉備為陸遜所敗,苻堅為劉牢之所敗,全壞在這個“多”上。因為兵數越多越難帶領,能勝而不能敗。遇到敵人偷襲,或是遇見勁敵勇將突來衝殺,一個抵擋不住,不管他是多少萬人,決不能都湧上前。隻被衝破一個緊要所在,便難免牽一發而動全身,減低了全軍的鬥誌了。
嶽飛這一支人馬,金兵本就難於抵敵,嶽雲、張憲又由金兵空隙之處,先往中腰衝殺進來,金兵稍微挨著,不死必傷。二人先在山頭遙望,看出內中一座大帳篷像是主帥所在。互相商計,意欲生擒兀術,一到便衝殺進去。不料兀術詭詐,並不在內,無意中卻殺了兩名最凶悍的敵將。
嶽飛等也自殺到,那假扮金兵混入敵營的“背嵬軍”,又在到處呐喊放火,見了金兵就殺。黑夜之間,好些地方的金兵,急切間分不出誰是敵我,互相殘殺起來。宋軍左右兩翼同時出動,轉眼便將敵人切成好幾段。
前隊金兵得信來援,剛往回搶,吉青、霍銳突然由後追擊。後隊金兵剛往前進,施全、傅慶又分左右來攻。牛皋、嶽亨再一乘機偷襲,竟將大部糧草奪去。兀術得信大驚,連忙下令,一麵撤退,一麵迎敵。無奈連營二三十裏,陣勢拉得太長,全軍業已混亂。四方八麵都是宋軍喊殺之聲,震撼山野。軍心大亂,連軍令也無法傳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