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老實地搖著刺蝟頭:“不懂!”
地藏王菩薩沒有給他解釋,金身漸漸消失,金蓮四散之景不複存在。那一句話“有生則複於不生,有形則複於無形。”仍然有繞梁餘韻。
紫英默念“終者不得不終,亦如生者不得不生;而欲恒其生,止其終,惑於數也。”這番講論……難道一切隻有聽天由命不成?
天河重新抱住了門,對著玄霄說道:“我隻想要讓菱紗醒來,想要去天界。那些神仙一定會有辦法的。可是像九天玄女那樣的神仙,怎麼會救菱紗一個,他們甚至連一個城鎮的人都不救。”
玄霄:“你不曾想過為她討一個公道?”
天河搖搖頭:“公道是什麼?我們有我們的想法,天上的神仙有他們的標準,這個公道討來沒意思。我隻是想要紗紗像以前那樣好好的,這樣就夠了。”
玄霄讚許地點頭道:“你也知道神仙不屑於凡人生死,唯有一法,才會令他們稍有注意。”
剩下的這番言論,玄霄自不會在鬼界講說。他畫出了一個法陣,大家踏入後,竟發現來到了青鸞峰。夙莘硬著頭皮跟來了,十分不樂意,玄霄好歹也在青鸞峰上也施法作了一個法陣——通往東海。
臨走之時,夙莘問道:“師兄,你們當初都說我玩的是歪門邪道,現在我看到你這樣,也疑惑了……到底什麼是正道?”
玄霄:“我眼中無非正道,無非邪道,所做所為不過都是依心之舉。”
夙莘:“原來是這樣……‘依心之舉’哈哈,隻要我過得快樂,為什麼要管別人的眼光。”
“那麼……到東海與夙瑤師姐敘敘舊也不會是異想天開了?”
玄霄笑著點頭。
得了讚許,夙莘便大笑而去,十分爽樂。
這人間隻要有一場驚動天界的戰爭,與六界各族生死存亡息息相關,才會讓點燃神仙的興致。有的時候,那一場場的聲勢浩大,在神仙眼裏,不過是比下棋稍微有趣些的戲碼。
玄霄冷笑,他所要的,還要讓那些隔岸觀火的老家夥們引火上身。
蜀山之勢漸危,天河他們也沒有想到玄霄采用的是這樣的法子,立刻反駁起來。但是玄霄總是讓他們“稍安勿躁”,兩個月內不讓他們接近蜀山。直到有一天淺溪告訴他們玄霄要清山,她也不願意看到死太多人,天河他們和道臻有幾分交情,希望他說服道臻,帶領蜀山眾弟子逃跑。
天河實在不敢想象:“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
“他也是為幻暝界好……你們,如果不想再重現瓊華的悲劇,還是早一些告訴那些蜀山弟子比較好。”
紫英搖頭:“不可能,天下修仙門派如此之多。天庸、太華芸芸眾仙,為何無人相助?”
“他是魔,也曾是人……而且,你們不知道,他從一開始目的就十分明確,不過想讓幻暝界在蜀山立身,他不會傷及‘無辜’。”
“真是……好一派事不關己事事休!”這些正道,著實可惡。當然不免一些坐收漁翁之利的小人。
天河捏緊拳頭,看著淺溪:“那你的意思,大哥他真打定主意了。夢璃呢?我不相信她會同意,不可能!”
淺溪低頭:“母親沒有異議……”
過了半會兒,天河卻像忍了許久一樣,陡然站起來,眼看就要衝出門外。
紫英卻拉住他:“不能貿然行事!”
天河默默甩開他“你以為我會去勸大哥?”
紫英:“……!”
“大哥不會是以前的大哥,我也不是以前的我……勸他?”天河輕笑一聲,像是自嘲,搖搖頭道“大哥還能讓淺溪來報信,說明他給我機會,也給蜀山那些人機會。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搬家,這樣的事我經常做(如果從木屋搬到樹屋,又從樹屋搬到木屋算的話)。”
紫英定定地看著他:“天河,你不能明白背井離鄉是怎樣的痛苦。熟悉一個環境需要時間,如果原本生存的地方很大,需要的時間就更多。當然,不隻這一個原因,遷徙的途中往往有很多不可把握的因素……”
淺溪站在天河身邊:“紫英前輩,我不知道你曾今遭遇過什麼變遷,但是‘人是物非’往往比‘物是人非’好。”
紫英冷笑道:“那你盡力一搏。我將通知各個門派,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坐視不管。”他們之間突然出現太多疏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紫英,大哥這樣是為了菱紗,你也要妨礙他嗎?!”
他的腳步明顯頓住了,轉頭凝視著天河床上,那塊毫無生氣的木頭。
以及劍匣之中,時刻不離的畫像。
“我還是第一次看紫英你這樣開懷的笑呢~”
紫英閉上了眼:“……菱紗。”
天河:“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回村就……”
那個地方,紫英替菱紗去過。韓家村一開始不信他所言,直到看到九龍縛絲和那畫像……菱紗平時為人很好,舉村皆慟。村裏沒有什麼老人了,當時一個隻比他稍微年長的青年是村長,信誓旦旦,此後全村的性命由他擔當,再不為墓賊!而後紫英去過幾次,那裏變了很多,雖不比以前富饒,但是全村總算安居樂業,靠著本來手段,發展了商行鏢局古董等業。如果菱紗還在,她一定樂意看到這樣的情形,一定……
紫英:“……我自回劍塚,幻暝界舉族定居後,我會到蜀山與大家商量對策。希望……玄霄善待蜀山弟子。”
勇氣還在樹屋裏睡著,被老大揪醒來後就風風火火跟著他們趕往蜀山。心裏不停嘀咕:“真是,小葵和紫英師傅回劍塚了。”
不料,半路上遇到幻暝界的貘妖,當然那貘妖不是找他的。
那妖怪都來不及對著他們少主行禮,急吼吼說道:“少主,玄霄大人四處找你!還有兩個時辰,他就要清山了!”
“這麼快!”
“我……我……”天河慌了神,“我要找我大哥!叫他延遲一點!”
那妖怪說:“來不及了!玄霄大人已經在和蜀山掌門對決了。他說的兩個時辰還包括和蜀山高手戰鬥的時間。”
天河回頭一下子抓住淺溪:“我要見夢璃!她心腸不會這樣狠,不會眼看著那麼多人死去!”
他的表情很誇張,連那個小妖怪也被嚇住了,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快放開我們少主!”
淺溪手腕很是吃痛,她搖搖頭:“沒辦法的……你還是先說動道臻吧。現在蜀山隻有他主事了。兩個時辰足夠逃生了。”話畢,手腕一鬆。
隻見天河恨得一跺腳,腳下禦劍不穩,差點跌下“他還是這樣!”
然後勇氣就看著老大以不禦劍的速度衝下去,簡直就是跳崖式自殺,嚇得他一身冷汗。他的老大臨到地麵才將劍踩在腳下,穩穩落下。
……簡直是連命都不要了。
天河唯一想到的,隻有“如果讓那麼多人死,菱紗就算醒來也會愧疚的。”
這便是他唯一想的。
蜀山還是老樣子,門口還是守著幾個人。都這個緊要關頭了,這些人還不跑。
“……請問少俠有什麼事?”那幾個守門人顯然精神上被折磨得厲害,說話底氣也不怎麼足了。但明顯在看到天河這個外人時眼睛亮了一下,不過天河身後沒有人,也就是雲天河是一個人來的,也就是不是來援助蜀山的。
這麼些天過去了,那些正派人士不過來蜀山過過場子。臨到關頭,一聽到玄霄放話隻收拾蜀山,其餘一概不管,就一個個巴巴趕著飛走了。還多吃了蜀山的食糧,著實可恨。漸漸地這點恨也淡去了,大家都木然了,早死萬死都是死,唯一的希望就看掌門有法子讓他們逃生沒有。
“我要找道臻!你們師兄!!快、快!很急的。”這些人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掌門,長老和他大哥在天上打架,而且看著這個樣子顯然他們老大連報信的時間都沒有。
一個守門的不耐煩地招呼身邊人“哎~道臻師兄在劍閣,你帶這個人找他。”
另一個人才懶懶散散地離開。
天河急的眼睛都紅了“快一點!再不快,你們就都要死了!”
那個人的第一反應是抬頭,顯然他想到“死”是被妖島壓死……但是今天特別奇跡地沒看到那妖島有下降的趨勢,不過掌門和長老們不在了?據說幻暝界因為紫晶缺少,是個老早就要掉下來的島嶼,人家控製島嶼緩慢下落,已經夠給他們麵子了……
“玄霄和你們老大在打架!兩個時辰後就要清山,你們要趕快找地方躲起來,越快越好!”
“什麼妖人竟然在這裏胡言亂語!”
天河感覺身後有一股殺氣,後背被人用劍尖抵著。
“道臻,是我!”一轉頭就看見道臻,不知是不是修仙緣故,感覺他老得很慢,一眼就認出來。
“你……雲天河!”雲天河竟然眼睛恢複如常,而且模樣居然和18年前毫無區別。當初他師傅死後,就對雲天河一直耿耿於懷,最後還是釋然了,畢竟師傅最後也道明殺他的乃幻暝妖丞。再怎麼說,天河紫英是有恩於他的,他們幫他做的那些,是他無以為報的。
感覺那股殺氣退去後,天河好像忘記他們之間隔著一個死去的元慎長老,高興地逮住人家“你來了就好!快叫蜀山弟子找地方藏起來,大哥……不不、玄霄馬上清山了。”
不習慣天河的過於熱情,道臻想扯開袖子,卻發現雲天河力大無比。但是聽到雲天河稱呼那個魔頭叫“大哥”,袖子還是“斯啦”一聲裂了。
“你不單包藏妖物,還與那魔頭是稱兄道弟?!”道臻拂了一個不徹底的“袖”。
天河知道自己口誤,但是也不管那麼多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要清山了,我不希望這裏有人死。”
“哼!我們蜀山仙劍派生和蜀山生在一起,死和蜀山死一起!不容外人置喙!”
“你怎麼這樣固執!你們長老和掌門在天上為你們打架,為了讓你們有逃生的機會,能拖延一秒是一秒,你們怎麼這樣不珍惜!”
道臻看看天上,發現太極八卦陣的金光漸漸變淡,而修仁,元清一眾卻不知去向。
“你們看住他,我去去就來。”
道臻絕塵而去……
天河大喊:“……你記得一定要快!”
“掌門!”
底下人是一定看不到的,玄霄將修仁一行控製在一個結界之中,結界透明,被光反射後,出現的便是藍天白雲,百米外就得不甚清楚,更別說千裏之遙的蜀山眾弟子。
而製造結界的人是——那個和天河他們在一起的妖女,柳夢璃。
她並未參戰,但是很可惡地製造了一個結界,讓他的師伯師叔甚至都沒有逃離的機會。
這邊玄霄一人擋五人,絲毫沒有分身乏術的樣子。可能打得厭煩了,撚一個訣,變出五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玄霄,一招一式和本體絲毫不差,長老和掌門已是精疲力竭。
柳夢璃滿目驚異:“你怎麼會習得此法?”
玄霄悠閑地在一旁負手而立,緩緩道“令堂同本派掌門那一戰可是令人記憶猶新,自那日起我便觀摩許久。知道怎麼用此法,也知道怎麼破此法。”
“前輩成魔後,家母對於此法的造詣自是不能同前輩相提並論。”語氣平淡,笑容冰冷。伴隨這一句恭維,柳夢璃退出了結界。
道臻躲在雲裏,就等玄霄本體出來或者柳夢璃出來,現在這麼個好時機,他自然不會錯過。一聲不吭就出現在夢璃身後。
但是……
夢璃覺得身後有人,等她轉過來時,看到一個舉著劍的家夥緩緩倒下,玄霄在結界裏冷笑著,從他收手的動作上看剛剛是他給予援手。這個人的確很不自量力。
“多謝前輩,夢璃自會多加小心。”這個人十分麵善,卻始終想不起來。還是與天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遇到的嗎?
玄霄沒有看她,說了一句給她聽的話:“天河會來蜀山。”
“…………”
她稍稍愣了一下,腳步仍不停留,不過剛才那個要殺她的人拉住她的裙擺不讓她走。這個人實力也算非凡,被玄霄打傷後還能維持禦劍不落,不過趴劍上,口中所言斷斷續續:“你……你是與雲天河……一起的……”隻怕說不完這話他就要掉下去的樣子。
“幻暝界妖主,柳夢璃。”果然是那時遇見的。
道臻覺得身子有些輕,好像沒有那樣難過了。再一抬頭,就看著夢璃在為他療傷:一團團帶水汽的白光籠罩在身,居然還是修仙一派善用的“煙水還魂”。
“我記得了,你是道臻。”那個雨夜,他曾一劍幾乎將她魂斷,也虧得奚仲用聚魂傘收複她於夢見樽的元神,而天河……算了,不必再提。
“…………”
“尊師愛弟,你是個好人。我為你療傷後你暫且不能使用攻擊性法術。”
“我不想謝你,幻暝界之主。雖然你救了我。”道臻腳下使了使力,便站在劍上。
“何必言謝。隻是玄霄不屑於殺你……就是你們掌門長老,他都覺得正麵交戰太累,用幻影同他們玩玩罷了。”夢璃不再看他,轉頭走開。
道臻咬咬牙,原來玄霄不想殺掌門他們。
他趕緊跑到結界處,突然發現這個透明得像泡泡一樣的結界一下子破開成無數泡沫。
“掌門,結界破了!快逃!”可笑,這結界破裂又是拜那女妖所賜?而他們的對手居然曾是修仙人士。
這五人靈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都是強弩之末,隻可能憑著血氣能做點大事,但都不可能威脅他。玄霄收了幻影,一心一意布置清山的術法,雙目微閉,手中一團火球越來越旺盛。那些長老不敢接近他。修仁也恍然大悟,將道臻招至身邊:“道臻,現在形勢危急。我和眾長老協力將地脈打通,你率眾弟子入地脈。可能一月,可能兩月便能走到裏蜀山。”
“那掌門,你們?”
當初一眼認出帝女玉佩的長目長老元化說道“這法陣需要五人對應五行運作,缺一不可,但是消耗極大,我們這般現狀不可能不死。”
隻有元清微微遺憾地歎道:“可惜那些寶貝物事,收藏這麼久竟不能多看一眼。又沒個人繼承。”
道臻不願聽到這樣的喪氣話,急切說道:“您放心,我會讓道靈他們幫您收好的!等著您回來!”
“算了,避難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填飽,多帶食物。道靈道潛,那兩個糊塗蟲,就拜托你仔細看著點了。”
修仁示意大家莫要再說廢話“我們沒時間了。道臻,你一向是個好孩子,習武練法辦事都是一等一的心性。我們蜀山仙劍派源遠流長,但是蜀山派卻是合並蜀山上各個大小門派的後起之秀。這掌門信物,便由我這蜀山派第二代掌門傳給你這第三代掌門。望自珍重。”
“掌門,你修行不易。就讓弟子代勞,讓我和其他長老打開地脈。”
“修行?嗬嗬嗬嗬……”眼見著修仁白發枯黃,臉上皺紋橫七豎八開始胡亂生出來,大笑之間能看見口腔裏牙齒的崩壞,額角出現老年人才有的斑紋,天人一樣清俊的模樣不複存在。“活得太久就想死了,道臻,你該不會連老頭子這個心願都不想滿足吧?”
“……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含著淚,他點頭答應了。
那玲瓏精致的如意交在他手裏,與修仁的手相接觸,道臻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在流逝,清晰地感知那隻枯瘦的手溫度在一點一點降低。
其他長老也是垂垂老矣的形態。
修仁收回手,將他一推“快去吧,時間不多了,隻有區區兩刻鍾逃命。”
勇氣和淺溪趕到妖界的時候,道臻剛剛從天上飛下來,剛好擦肩而過。天河這邊見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眼框鑲嵌了一圈紅邊,明明精神狀態很不好了,卻強撐著,將蜀山一眾集合在一起後,用靈力把聲音擴大數倍“大家,全部趕到蜀山地脈,全部!”這聲音響徹雲霄,幾乎是想要天上那些人聽到一樣。
這些天雖說蜀山弟子基本聽從於這個掌門臨時指派下來的“掌門”,但關鍵時候卻不服從這個和他們平輩的家夥,不過就是能力稍微比他們高些而已。尤其是那些師伯師叔師兄,憑什麼這個家夥要騎在他們頭上,何況關鍵時候更應該聽長老和掌門的意思,全聽道臻指手畫腳,心裏也著實不甘。
有幾個人大聲質問“道臻師弟,這可是掌門的旨意?”
“這是……第二代掌門修仁的遺願,是我——蜀山第三代掌門的旨意!”道臻手裏早已托著一柄如意,晶瑩通透,靈力非凡,有些眼力的便能看到其間風靈流轉——玉雕木刻中把風靈珠也含了進去。
那幾個發難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就看著道臻將如意高舉
“掌門信物在此!”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天哪!修仁掌門怎麼了?”
“難道被玄霄打死了?”
“我們該怎麼辦?”
“你們看,天上結界就要不見了”
……
幻暝界這座巨大的島嶼越來越清晰地在每個人臉上投下陰影,眾人漸漸地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大家都緊緊盯著新掌門看。
道臻麵色肅然,一字一句說道:“我,道臻,負有一身才學,卻不能護得恩師周全;空有治理之能,卻不能代修仁掌門辛勞。如今,臨危受命,大家把命交托給我,信賴於我。我,絕對不能再辜負各位!”
道臻神色如此堅定,眉頭皺得幾乎要隆起。短短幾句話,蜀山上下便安靜下來。一種豪情壯誌憑空在肅穆裏衍生出來。
“現今禦劍是無法逃離蜀山,”幻暝界上居然也有結界?那可惡的結界應該是為了保護妖類抵達蜀山不受傷害,同時阻隔了蜀山一眾禦劍的機會。
“唯有蜀山地脈能讓大家躲過一劫,再過兩刻鍾,地脈之門便打開。大家現在分成五個縱隊,一旦地脈開啟,五隊分別進入五個不同的地脈。還有一刻鍾的時間收拾東西。過了一月的時間,便可以到達裏蜀山!”他自己也不知道地脈長什麼樣子,裏蜀山又是什麼樣子,但是修仁掌門既然讓他們躲藏於此地,想必不會比外界危險。
幻暝界,幻暝宮。
“報!奚仲大人,玄霄大人馬上就要清山了!”一個斥候來到奚仲跟前,單膝跪下,等著奚仲下達下一步的指示。
奚仲放下手中書卷,聲音清雅“限製一下幻暝下落的速度,降落的時候注意避開鎖妖塔。陸續安排族人下落。如果看到有幸存蜀山弟子,一定要善待。如果族人有妄自屠戮人類者,一概論死刑處置。”
那個斥候接到命令後仍然不走“難道不乘勝追擊,將蜀山剩下的人趕盡殺絕,以免以後留有後患?”
“耗子是永遠也不會殺完的,殺一部分。反而會引起更多的耗子圍攻。縱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也終有枯竭,而耗子這樣的生物卻是源源不斷,多如牛毛。”
“……屬下明白。屬下會清楚告訴前方下一步的部署。”
奚仲若有所思,突然問了一句“你說耗子遇到災難時喜歡往哪裏跑?”
“……地下。”那斥候停頓了一拍,想著可能還有什麼需要通報的,又重新跪下:“那麼屬下是不是……”
奚仲揮手讓他退下“不必,那個地方,我自有人手安排。”
等斥候離開了,奚仲重新拾起書卷,卻聽到一陣裙擺的窸窣聲,優雅又歡快。
“淺兒,你來了。”放下手中書卷,看來今日是看不成了。
淺溪同著勇氣一起進幻暝宮,看到桌上書卷,自顧拾起看,口裏還問道:“這是什麼,咦?《山海經》。”
勇氣第一次來到妖界,不由地咋舌這裏景觀奇特,滿眼迷幻的紫色,但是沒有山水蟲魚,少了很多樂趣。看到文相奚仲居然看《山海經》,他幾乎咂舌到把舌頭咬斷,這本書是先秦時候那些道士胡編亂造的,所謂的幻暝界文相居然看得這樣津津有味。不由懷疑平日閨秀一樣的淺溪,是不是認字水平和他老大一般?
淺溪把書放下,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開口就問道“爹爹,以後是不是要放出鎖妖塔的妖怪?”
顯然她也是剛聽到他和斥候的那一番言論,奚仲笑道“以後我們的戰俘會很多,不如告訴鎖妖塔裏妖怪,我們需要他們守塔,戰俘任由他們處置,他們就不必出來了。那些妖怪放出來也是相當的禍害,在塔中任由他們實施報複,可能他們也會樂意留下。為表幻暝界拳拳之心,到時候派人放幹血池中化妖水即可。”
淺溪有些緊張“我們以後還會有戰俘……是什麼人嗎?”
奚仲淡然一笑“不是人。”
不是人,難不成是仙神?這樣看來那些塔裏的妖怪一定很高興折磨那些落難的神仙。
淺溪想到就不寒而栗,轉移了話題“我們真要在蜀山生活?”她遠遠望去,那山鍾靈姝秀,雖不如青鸞峰千奇百怪,但是靈氣充沛,黃山遠遠及不上的。終究盤古之心是非同一般的。
看到女兒有些向往的眼神,奚仲有些不忍“傻丫頭,你覺得蜀山那群頑固的老頭會留好地方給我們嗎?”
淺溪沒有說話,那幾個老頭可還是在與他交戰?他的力量應該隻是牽製他們,不會認真的。但是那些老頭會不會打得急了來個魚死網破?
奚仲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溫言道“你……不去看看玄霄?”
“看?”倒是剛才看到他在運力術法“他隻會嫌我礙手礙腳罷了。”
“想去便去,他這樣強大的一個人物難道不能給你留位置觀戲嗎?”
淺溪捋了捋頭發,再沒有矜持,笑著一點頭便告退了,裙擺聲優雅又歡快。
勇氣在一邊跳腳“我呢?那我呢!!喂,喂!”他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丟他在這裏呀!
奚仲一笑:“這位小哥,這書我看得厭煩了,麻煩你念給我聽。”
勇氣看著眼前《山海經》,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道臻將所有人打發收拾東西:“天河,這一次多謝你!你一直都是心性純良的人。如果以後有需要蜀山的地方,希望你不要推辭。”說的話字字句句懇切無虛假,雙手有力地握住天河的手——這樣的動作,他一向不會有,隻能說明他真的很感激天河。
天河沒有說話,身子有些僵硬,抽出手來訕訕地抓抓後腦勺的頭發,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他覺得他自己騙了蜀山,騙了道臻。但是他又不能告訴道臻,他在利用他們蜀山,而且就是現在。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想好了措辭“道臻,你不要這樣說。如果以後我還能幫到你們的,一定全心全意幫助你們!”
“……多謝!”
道臻抱拳致謝,右手手掌重重與左拳相擊。
天河低下頭,他覺得他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尊重,最後仰起頭道:“你們快走吧。我留在這裏不合適,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道臻看著周圍弟子已然收拾好行裝,於是號召大家在地脈處集合。想著最後在向雲天河道一聲別,轉頭來卻不見了那個人的影子。
天河不會告訴他,他在他們上頭,就等著玄霄清山……
五行之陣已經催動,五種不同屬性的光團駕臨在蜀山上空,突然合成一道筆直的白光,利劍一般衝向地脈處。地脈內部,一個圓形的空地上變幻著五色光團,忙碌地兜轉著,須臾之間衝向不同的五個門。
“轟隆隆!”
這聲音是沉重的機關在開啟,也是蜀山外部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道臻他們不知道,五個門打開後,山外地動山搖,血池傾溢,草木衰竭,風雲變色。
夢璃讓幻暝眾妖登陸,一個都不能呆在幻暝界,奚仲同嬋幽隨後趕到。
到達了蜀山。他們以為自己見到的場景是玄霄清山的結果……
“哼!”奚仲冷笑,好像是在他意料之中一樣,把自己的弟子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後,這個地方自然能毀就毀,不會讓後來者占一分便宜。人類曆來是相當自私的東西。
夢璃淡淡一笑,抬眼望向天際未落的島嶼:“你們如何理解清山?“清掃”?我看應該是‘清洗’的‘清’字……”
上空玄霄還沒有動作。感覺到淺溪向他走來,便開口“幻暝界抵達蜀山了嗎?”
看到母親率領族人越來越多地湧向下界,淺溪心裏生出無限感慨。見玄霄發問,她回答道:“應該快了。”的確,她說完這話的時候,浮在空中的族人隻有渺渺幾個,而且她也看到了外婆和爹爹的身影。
“可以了”最後一個人,雲天河站在他們身邊。
玄霄睜開眼睛,手中火團光芒萬丈,令人不能直視,刹那間天光雲影同時失色。不待一秒的停頓,玄霄立刻單手將火球推向那懸浮的島嶼。
由裏幻暝宮炸開,剝筍般層層裂解,但是又不會一下子土崩瓦解。幻暝界不同於天上隕石,在玄霄魔力的限製下,眾人眼中的島嶼不過是無數虛散的塵埃組成的實體。
玄霄:“散!”
那實體四散開去,糾結著四周滾滾白雲,越發厚重得要下墜一樣。最後雲朵承受不了如此重力,撕扯棉絮一樣分解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