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想到什麼齷蹉的東西,淺溪微微一抖。
閉上眼,他將手無情收回,置於鼻下輕嗅。
“所以,我的出生,對於母親隻是一個痛苦的夢?”奚仲大人從未在人前用香,但無所不知的他必定比誰都要精通。
“你從小就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你一直是我給你母親的精心禮物,真是可造之材~~非但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更加努力。因為翳影枝和你魂定不穩,所以一直身具特異。其他的,比如你現在心中所想的‘美人計’,是我絕不會想的。隻是順其自然。給你安排殺玄霄,這一條路任君選擇。畢竟他一定會死,不過死於你的手,於他於幻暝都是好處~~~”玄霄一定戰勝不了天庭,這將會是最後一次失敗,他會死。如果淺溪將他殺了,幻暝界立個小功,指不定在天空中又被賜予一座福島。蜀山一定是會歸還那些道士的,本來紫晶之力不會長久,更不要說和地脈異變頑抗。
淺溪不願意就算了……雖然發現了一些無甚關係的秘密。到時玄霄死去。為了淺溪,為了夙玉——他們之間的兩世因緣一定會讓他做一些力挽狂瀾之事,從他答應“清山”時便看出。所利用的隻是這點維係……這點維係卻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牢固。
“身為夙玉,卻和他們做對立之事……”她恨恨看著他“就是你的報複?嗬嗬,我早該知道的……”就算這樣艱深的一步一布局,奚仲他得不了什麼。
她笑著歎息“奚仲大人真是顧全大局的人。這樣‘舍己為人’,除了雲天河,我第一次見到……不得母親垂青,可惜了。”
“為我幻暝足矣……你母親是我職責的一份子。”嚴肅得就像在掩飾,獸頭噴出的紫煙一時凝重。“何況,你們不是完全對立。你是有選擇的君王,就像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想殺玄霄便不用殺。你的母親是沒有選擇的……所以,就算我奚仲所作所為有過分之舉,依然無怨無悔……”
“爹爹,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更加努力’嗎?”
“…………”閉上眼未說一言,這孩子的隻言片語中他拾起一些瑣碎的情感,是他打算放棄的親情。
“我可憐你……”
奚仲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張幹幹淨淨的蠟紙,久久泡在水中,明明已經軟化得像塊布,練就得柔韌無比,再提出來卻仍舊滴水不沾,未得浸透半分。突然間暴露在冬季的最低溫,所有水分爭先恐後變作冰粒,一粒接一粒,一塊又一塊,連同他這個浸水不濕玩意兒也開始皺縮,最後粉碎成了沫子。
點點滴滴都在疼。
疼到錐心刺骨!
淺溪低頭後退,那抹柔軟的白色就快要消失,他開口“淺兒……你不想他死,盡量勸。”
“你放心,終其此生此世,就算他不聽我勸,我也不會離開他……”
嗬嗬,這是向他挑釁嗎?
情不得已,情非得已。各自的命,都是從各自的紅線開始的啊!嗬嗬,看來月老和司命星君,是時候對弈一番了。
“便是勸不住也無法,你來找我,配以你手中法器,我可以製造幻夢法陣。已經接近計劃裏的最後一步,我幻暝子弟不可以平白犧牲,那時讓他們安靜睡去,醒來便和親人在一起也好……”
“這個法陣……”淺溪訝異地抬眼直視他,是在確認一個不可思議的事件。
“你也當它是夢一場。”
“可是……我夢一場,醒來便不能和親人在一起了。這個術法於施術者無礙,但是設陣者會死!”畢竟是將她養大的爹爹,如何恨都不可能讓他死。
“……棋罷收子,淺兒,我以前就是這樣教你的。我的棋盤裏,就是我,也是旗子之一。”他像是勞累過度了,一直閉上的眼未有再睜。
“爹爹,淺兒明白…………”她跪在地上,長袖整齊伏地,雙手置前交握,彎腰磕頭,淚水和所有辛酸全部埋在地上,良久未起身……
他一直都是那樣卑微,那樣卑微……千方百計,前塵鋪設,依舊要不到,得不到,等不到。
不忍其消失,隻能是自己再也不見,最好不過……
他走來將她扶起“不必如此,我心眼小,見不得她和他們幸福。也見不得,你一個人受苦……”
淚痕斑駁,卻顧不上擦拭“淺兒長大了,不會再怕。”
他溫和笑道“如此便好。”眼角和嘴角的笑將黯淡的妖紋牽動。
乘龍兮轔轔,
高馳兮衝天。
結桂枝兮延佇,
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
願若今兮無虧;
固人命兮有當,
孰離合兮可為?
悲莫悲兮生別離,
悲莫悲兮生別離,
悲莫悲兮生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