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廢物!”
靖陽的南門裏響起一陣氣急敗壞的怒斥聲。緊閉的城門洞口前,靖陽城尊貴無比的少城主大人正掄著一本名冊滿臉陰厲地摔在一名軍士的身上。紙質的名冊被施以大力,狠狠摜到軍士臉上,柔弱的紙張碎落四散一地。
月色如霜,落在軍士蒼白的被劃出道道血痕的臉側,落在張公子赤紅如發情之兔的雙眼裏,也落在地上碎落的紙張上。軍士的臉上不見了最初的豪爽,張公子依舊怒兔般瞪圓了雙眼,地上的碎紙張靜躺在腳邊,一個歪歪扭扭的名字漆黑刺眼。
“不過一個螻蟻,張公子莫要因小失大誤了正事。”
月光所照不到的陰影處傳來淡淡的提醒聲,聲音跨越清冷的城道到達南門的刹那,少城主幹瘦的身軀徒然一顫,狹長的眼眸裏積紅一瞬間盡去,取而代之的是埋藏著無盡恐懼的敬畏。
傍晚的清風帶著靖陽城萬家煙火劃過城道,帶著破碎的紙張緩緩飄起,落入陰影。張公子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想要張口,幹燥的唇卻仿佛粘合到一處。最終,高貴的少城主大人隻是嚅了嚅嘴,咽了口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聲音陰影處再次傳出,帶著某種高高在上的漠視傳入張公子的耳中:“陸塵是麼,若是中途遇到,順手抹去便是。倒是那輛馬車,你們這邊可要給我盯牢了,最好不要因小失大,惹得上頭怪罪。”
“還望張公子多多為父分憂才是。”
這是**裸的威脅,以張公子並不擅長思考的腦袋,依舊聽出了短短幾句話裏蘊含的刺骨寒意。
“大人放心。”張公子趕緊躬身拜倒。
南門牆角的兩名軍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表現出聞所未聞的謙卑的自家少爺,腦中茫然不知如何自處。忽而一陣陰風刮來,兩位軍士隻覺頸下微涼,正待低頭時,卻被不知何處噴薄而出的熾熱鮮血迷了雙眼,於是他們再也看不清鮮血究竟從何湧出。
撲通兩聲悶響,南門牆角躺倒兩具身首分離的軍士屍體。
“清理的事情,就交給張公子了。”
“遵……遵命。”張公子竭力想要鎮靜,怎奈牙關鬆動,隻是不住磕磕碰碰地發出無序的碰撞聲。
……
……
勾月入雲,在靖陽城南的大道上投下大片的陰影,陸塵的雙腳踏在雪地上不緊不慢地走著。千層底的布鞋隔絕了來自腳底的寒冷,帶來有些粗糙的暖意。布鞋的模樣相當奇怪,以陸塵毫不挑剔的眼光來看,也覺得太過醜陋了一些。
但是暖和結實,真的很好。
陸塵這樣想著,便不再在意腳下的布鞋,邁開大步在淺雪上印下常常的足跡。布鞋是小叔做的,千層底也是那個粗糙的男人一手縫製的,這樣的鞋子有兩雙,能穿很多年。
“哥哥,要撞樹了哦。”
陸塵一愣神,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眼前一片空曠,古老的道路一直延伸至黑夜盡頭,目光所及半點樹木也無。陸塵心塞地瞪了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蓮,心想妹妹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蓮。”
“好了好了,我不笑就是了。”蓮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飄到陸塵身邊眨了眨眼,問道:“怎麼了?”
“方才在別院裏,老先生說過初識。那到底是什麼?”陸塵問道。
蓮別著腦袋想了想,然後檀口輕啟,先前別院已經聽過一次的話語流暢地從她口中道出:“初境者初識也。這是靈修通過靈體的感官第一次確切的觸摸天地呼吸、經受元氣錘煉的階段,也是最能辨別天賦資質的一個境界。簡而言之,停留在初識境界的時間愈長,身軀與天地元氣的深入交流越久,將來的上限自然更強。老朽資……”
“停——”陸塵惱道,“老先生說過,通過靈體的感官觸摸天地呼吸……我怎麼一直沒有察覺到?”
“我的初識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