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明天要作鳥獸散,大家心情便黯然起來,於是嘻嘻哈哈的聲音沒了,突然間啞了一樣。卻在這時,“哇”的一聲響,不知誰哭了起來。大家舉目四顧,終於發現哭的人是何大寶。細一問,才知道這何大寶一聽說散夥便想到了找工作的事,所以就哭了。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學期,除了我躲在學校圖書館裏埋頭寫作我的書稿《麵對麵想你》外,班上其他男女幾乎都是在外麵度過的,說的好聽是“社會實踐”,說的不好聽就是削尖了腦袋四處狂找工作。前些時候大家一碰頭,得知真有幾個家夥找到了婆家,還簽了合同,最高的月薪甚至有三四千的;但更多的人忙乎了數個月什麼狗屁收獲拿不到,硬著頭皮找了一家家單位,點頭哈腰投了一份份簡曆,可人家連看也懶得多看你一眼。
何大寶便是眾多找不到工作中的一位,雖然他的願望極其迫切。工作沒著落,學校明天便會將他趕到社會大潮裏麵去,他心下一慌,便禁不住嗚嗚地哭了。
不過,這家夥的確夠不幸的。他來自雲南某山溝溝的一個小村寨,超級大窮人一個,自小夢想讀大學,沒想考上大學後,家裏幾乎給他拖垮了,砸鍋賣鐵的,但一年又一年的學費壓力實在太大,他老媽終於在去年春天落了個神經錯亂,時好時發病,好的時候還有個人樣,可發病的時候,又唱又跳,又哭又笑,有時還跑到馬路上拿腦袋撞人家的車玻璃,想人家好歹給她賠點錢。
唉,真是慘不忍睹,連村寨的人看了都搖頭歎氣,不說也罷。
所以這四年何大寶的日子實在不好過。我們很少看到他笑,對他來說,也許已經忘記笑的具體步驟了。
卻說何大寶這麼一哭,班上幾個窮出身的男女同學也受了傳染,於是一個接著一個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時間,哇聲一片。
艱難和痛苦雖然無處不在,但我們不能沒完沒了地哭個不休。如果隻靠哭便能把日子哭好,那我們什麼事都不用幹了,大家手拉手坐在大街上一起放開喉嚨嚎啕大哭吧。
沒人再哭的時候,大家繼續喝酒和吃菜,不多時又恢複了嘻嘻哈哈的場麵。而隨著更多的酒精下肚,幾個沒安好心的家夥借機將自己的女友或者非女友灌了個半醉,然後踩起醉步摟著美人跑到外麵開房去了。也不管人家真願意還是假願意,反正酒勁一上來連殺人放火的膽都有,何況“那點事兒”,所以一個個都顧不得許多了,衣服一脫,痛痛快快地回歸到人類的原始狀態再說。
據說這夥人還真瘋狂得可以,都是在同一家賓館同一層樓麵開的房,而且在回歸原始狀態的過程中,居然弄得地動山搖的,整個賓館轟隆隆作響,唐山大地震一樣,臊得走廊上那幾個女服務員一個個羞紅了臉,你指著我我指著你咋咋呼呼地驚歎:果然是大學生啊,幹啥都是不一樣,你看這氣勢,咱沒文化的人哪弄得出來!
就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據說班上最保守的趙四小姐也終於失了貞。這趙四小姐是本校一位教授的寶貝女兒,姓趙,四月生,模樣在班上是最嬌美的,所以人家幹脆叫她“趙四小姐”得了。趙四小姐雖然模樣出眾,但脾性特別傲,尤其瞧不起男生,跟《紅樓夢》裏麵的賈寶玉持有相同的思想,說所有男生都是天下最濁的東西,髒得很,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於是乎,四年來她一直守身於玉,甚至連男友都沒正式交過,隻是在一個月前才勉強跟那個叫胡侃的家夥談上戀愛的,但兩人的關係始終保持在不冷不熱的狀態,把胡侃那家夥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卻沒想,這趙四小姐在這關鍵時刻沒能堅持住原則,在酒精的作用下,昨夜居然也乖乖地繳械投降了。
為此,我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要知道,剛進大學沒多久,這位趙四小姐曾大膽地接近過我,曾好幾回主動上前跟我打過招呼,曾好幾回跑到我這裏來借過書,甚至還主動約過我看電影,或者吃雪糕什麼的。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那時她的眼睛隻要朝我這邊一看,立馬會對準我“喳喳喳”一個勁地放電,如果我是個意誌稍薄弱的人,肯定早已置老爸的嚴令於不顧而拜倒在人家的花布裙底下了,甚至早鬧出幾條“人命”來也未為可知。可惜的是。本人沒啥德能,偏偏有一個怪脾氣:喜歡百分百地堅守原則,就算小日本再打過來,拿殺豬刀逼在我脖子上,我也決不會兩腿發軟當漢奸。堅持這一脾氣,我想自己既然答應過老爸不在大學談戀愛,既然答應過他老人家不給美女勾引,我便會說到做到,決不會出爾反爾。於是乎,麵對趙四小姐的炎炎烈火,我總是熱情不起來,甚至於冰冰冷冷的,擺出一副根本沒將她瞧在眼裏的模樣。如此幾個回合下來,趙四小姐終究涼了心,最後一咬牙含恨而去,再不願理睬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