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張曉雅追逐一隻打翻灶台瓷碗的公雞,一路急促地追到了廁所裏。她突然發現廁所裏麵不但幹幹淨淨,而且在一個矮墩兒的隔牆上,還放著半卷麥秸簾子,在麥秸簾子上麵還鋪了一層塑料薄膜,地上散亂地丟著一些廢棄的白花花的衛生紙。那些衛生紙馬上讓張曉雅驚想起了什麼,一種新奇和恐懼的感覺馬上堵在了她的胸口。張曉雅丟掉手裏的一枝追趕雞子的棉花稈子,趕緊從裏麵跑將了出來。
張曉雅是在寒假前來初潮的,具體哪一天她自己都忘記了,當她某一日躲在黑暗的寢室裏,偷偷地翻看從同學那裏借來的生理書,“少女的初潮年齡約在10~16歲”的文字才讓她如夢初醒,可幾天前的恐慌仍舊曆曆在目。
張曉雅在上完下午的第二節課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屁股下麵有了粘粘的感覺,她用手摸了一下發現褲子濕了一大片,把手指頭舉到眼前一看原來是血跡,由此一揣摩,就感到腹部突然間搖搖欲墜,那一刻她恐慌得不行,她以為她馬上就要死掉!要命的是,由於她精神高度集中在一個具體的最柔軟的部位,她甚至能感覺到每隔一刻鍾就會有液體絲絲地滲出來。她再用手摸,依舊是血跡,趕緊從書包裏拿出一本已經寫完的作業本,墊在下麵。張曉雅用手裏的數學書完整地擋住自己視線,她害怕別人看見自己的恐慌,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了大海的波濤之上。
現在的張曉雅不再覺得大海的波濤有什麼恐懼了,她在最近的這幾個月裏從母親那裏學會了怎樣把幾張雪白的衛生紙迅捷地迭放起來,靈巧地放在一個熟悉的部位,而且,行走也不會被他人看出絲毫的臃腫。她知道,波濤再怎麼洶湧也不會怎麼樣,她已經學會了乖乖地管束它們了。但是,剛才她在廁所裏看見那些一大堆白色的紙片,還是想起了寒假前的那些日子:她總得挨到最後一個出教室,她把凳子上本子最上麵的幾層紙驚慌地揭掉,讓書包完完整整地壓在她越來越渾圓的屁股上麵,然後像做賊一樣地逃離教室。但是這個事情終歸被班裏一個做掃除的叫楊傑的男生發現,他把張曉雅墊在凳子上依舊隱約地能看見血跡的作業本,再揭掉了幾層紙,於是,那上麵露出了一道嶄新的數學綜合題。楊傑與張曉雅都是張店莊的人,他比張曉雅大了三歲,他們同在學校住校。但是,楊傑的家境比張曉雅家好了很多倍,楊傑的父親是村裏的書記。所以,楊傑有著花不完的零用錢,並且學習成績也很好。與其它人比較,他總是衣著幹淨、整潔地進出於校門,他還有著很多課外書籍和新奇玩意兒,這讓張曉雅覺得楊傑充滿光彩。而事實是,他確實是一個很是閃光的孩子。
張曉雅從廁所裏出來,一個人走在屋後麵的水渠上,她已經有了少女的惆悵。但是關於這個廁所在張曉雅眼皮底下發生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一天夜裏,張曉雅吃完飯,在門口外的水渠裏打水,她看見了奶奶,並和奶奶說了幾句話。當張曉雅端著一盆子水,正準備邁步進屋的時候,她看見奶奶往那個廁所裏進去了。當時張曉雅並未在意,她覺得奶奶可能突然想上廁所了。張曉雅有點驚詫,為什麼奶奶不像自己在慌忙的時候會往地窪裏跑,那個廁所這個時候肯定黑漆漆的。但是張曉雅馬上意識到,廁所本身還是很幹淨的。
正當張曉雅為這點小事情想得矛盾,準備轉身進院子時,她看見一個50多歲的男人也進了那個廁所的同一個門口。那個人是村裏的會計陳老九。張曉雅的驚詫在心裏馬上鬱成了一個結。
張曉雅把盆子放在灶台上,拿了一大把幹豆角浸泡在水盆裏。她的動作很慢,像受了什麼刺激,然而更多的像是老師即將抽查她課本裏的數學公式時她默背課本時的囈症。張曉雅抓起第二把豆角正準備放,猶豫了一下,她把豆角丟回了筐裏,然後就撒腿從門口遛了出去。
在離廁所一丈遠的時候,張曉雅放慢了腳步,像一隻夜行的貓一樣,不是想去發現什麼,而是先盡量地隱蔽自己;她覺察到了廁所裏有麵劇烈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