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西街的路燈更加昏暗了,隔一段路就有隻滅的,成七想起自己已經去世了的獨眼的父親。路邊的柳樹紛紛往下落幹葉子,一團一團被風卷著跟著成七的腳窩走。一家小酒館裏麵傳出熱鬧的猜拳聲,水汽打在門玻璃上模糊一片。空氣中有一股生煙辣鼻子的味道。

走在巷子裏,成七的腳步放慢了些。他看見自己去的院子裏黑乎乎一片,有一間房子裏麵閃著電視屏幕的熒光。成七推開虛掩的大門,把擔子放在一間小房子裏,又推開屋門。裏間有個男人的聲音說:“外邊有人?”女人的聲音說:“是風,哪有人?”成七拉開裏間的門,一絲微弱的熱氣撲來,夾雜著腥臭味。燈亮了,是十五瓦的小燈,暗黃的光爬上牆壁和屋頂,屋角的雜什在牆角留下大片大片的陰影。正麵牆上貼著一張偉人像,黑乎乎的上麵粘滿了塵埃和油膩。

“回來了?”男人的聲音淡淡地問。

成七答應了一聲。發出聲音的男人睡在牆角,像一張攤開的煎餅,胡子黑森森的,臉色蒼白。

女人去了外間。電視上正在演武打片,一個人像鳥一樣在空中和樹上飛來飛去,追的那個人比他還快,很快兩個人到了一起,發功對掌,山崩地裂。女人說:“吃飯了。”成七摸了摸坐在小凳子上一聲不吭看電視的小男孩的頭,問:“軍軍你吃了嗎?”男孩不耐煩地把脖子扭了扭,用鼻子哼了一聲。

飯是早熱在鍋裏的,溫吞吞的,成七幾口就吃完了。他又倒了碗水,水也是溫吞吞的,成七就著飯菜渣子一仰頭把水喝進去。女人開始收拾,成七又進了裏屋。

電視換了個畫麵,幾個人圍著一個人打。成七掏出今天女孩剩下的煙,扔給男人。男人接住煙,把煙盒在手裏轉了一圈,說:“提高檔次了。”成七沒有接話,掏出自己平時抽的煙,點著一棵,剛吸了一口,男孩大聲咳嗽起來。成七捏著吸了一口的煙,問男孩:“作業寫完了嗎?”男孩不吭聲。炕上躺的男人大聲說:“叔叔問你話呢,你怎麼不答應?”男孩沒好氣地說:“做完了。”屋子裏的三個人都不說話,成七手裏的煙自己燒了一會兒,成七把它摁滅了。

女人洗完鍋也進來,不大的屋子有四個人一下顯得有些擁擠。一隻蒼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嗡嗡亂飛。女人拿起炕上的笤帚邊打蒼蠅邊說:“這麼冷的天,你這家夥從哪裏鑽出來,還不死?”成七把口袋裏的錢都掏出來,留下點零錢,剩下的給了女人,說:“要變天了,明天買點炭吧。”坐在小凳子上看電視的男孩一下機靈了,跑過來說:“媽,給我一塊錢。”女人憤怒了,“你要錢幹啥,上星期不是剛給過你一塊錢嗎?”成七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元錢給男孩,男孩不接他的錢,氣呼呼地一甩門,去了外邊。男人說:“快死了,我怎麼還不死呢?”成七訕訕地想說什麼,終於沒有說,也去了外邊。男孩一見他出來,又跑進去。

成七坐在外麵,手抖了幾次才把剛才掐滅的煙續著。他想起今天的那個女孩,覺得真該問問她的名字。

他的頭嗡嗡在響,胸口堵的厲害。被子也沒有往開展,衣服也沒脫,就隨便躺下。裏間傳來電視的沙沙聲,武打片可能完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推薦一款婦女用品。

“軍軍,今天你和爸爸睡吧?”女人跟小男孩說。

“每天不是我和爸爸睡?”

“昨天我還過來的。”女人低聲和小男孩說著什麼,然後她過來了,把外邊的燈也弄著,見成七在炕上躺著,趕忙把被子弄開。外邊的燈和裏邊的電視都關了,女人輕輕地脫衣服,鑽進被子裏,然後推成七。成七脫了衣服鑽進去,女人熱乎乎的身子拱著他,一下舒坦透了。他把手放在女人身上,覺得比捂在小火爐上熱。裏間又傳來小男孩的咳嗽聲,女人的身子抖了一下,接著男人也咳嗽起來。女人嘟噥了一句:“死鬼,又抽煙了。”成七緊緊摟著女人,怕她走了。然而,畢竟知道裏間的兩人還沒有睡著,兩個人都不敢有大的動作。

風吹著窗戶紙哧喇哧啦響,成七摟著女人漸漸困了,迷迷糊糊中又想起那個女孩,他問:“你說男人和女人真的會愛嗎?”女人也迷糊了,說:“那是城市人的事。”成七聽見裏間一點聲音也沒有了,翻上女人的身體。女人說:“老人們說蚊蟲的感覺最靈敏,你說這麼冷的天還有蒼蠅,是不是他不行了?”成七使了一陣勁,說:“不管怎樣,我養你們。”女人感激地配合著,說:“當初別人介紹你時,我就看著實在。”

風越來越大……

成七沒有像往常那樣一翻下身子就睡覺,他想起剛才的那個女孩,覺得很難受,那麼小,那麼漂亮,要是自己的閨女打死她也不讓幹那個。可是,她真是漂亮,自己要是有錢,會怎樣呢?成七想著,身體下邊又起來了,他用手摸摸身邊的女人,女人呼呼睡著了。他從炕角摸起一隻襪子,把下身對準襪子,悉悉索索了一會兒,腦子一片空白。後來,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