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
詞、曲:黃中原
你想不到吧
當你收到這張耶誕卡
有你喜歡的畫
也有一點驚訝
這些年我曾到過好多地方離開後以為我會了無牽掛
原來不是這樣
思念會在異鄉的夜晚冷冷地熬到天亮
遙遠行星遙遠了你
我走得太遠回不去
就讓回憶來慢慢提起離開的那天我是這麼傷你
遙遠行星遙遠了你
圍繞著圓心轉不停
越想忘記卻越是清醒
清醒地看見一個人一直站在心裏
遙遠是我遙遠了你
要寄給你的這張耶誕卡每年躺回
我的抽屜
楊天坐在吧台前,射燈極亮的光線打在他略顯蒼白的側臉。酒杯中,蘇格蘭威士忌閃動著迷人的琥珀色光澤在他修長的手指之間流轉。
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的東方美感幾乎讓酒吧裏所有的男人失魂。
“Regenbogen(彩虹)”是一家同性戀酒吧。
然而楊天來這裏並不是為了找個什麼人來滿足身體上的需求。
“Hey!
Japanese
boy?”一個金發男人挨著楊天坐下來,以挑逗的聲音招呼他。
“Verpiss
dich!(滾開!)”楊天卻連頭也沒抬。
金發男人聳聳肩、嘴裏嘟囔著悻悻地走開,大概是在說這裏都是圈裏人,還裝什麼。的確,在這裏沒有人會對你側目斜視,這裏是同性戀人們的天堂。此時楊天才覺得自己原來那麼膽小,隻有到這兒來讓自己全然投入這種氛圍,才能試著將心情釋然,忘了那些曾經……
曾經的是非;曾經遭受過的輕蔑與唾棄……連同“曾經”那段得不到祝福的感情都將被遺忘……
四年前,清晨六點的複興門。
一切都隻是從一個不經意的回眸、一次似是有意的誤認開始……
“呃……”
“啊!!”楊天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瞪著身旁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幹嗎?!”
吳嶽看著眼前的大男孩,嘴角不覺揚起一個微笑,“要抽煙嗎?”
楊天也看著吳嶽,而且是足足看了3分鍾!在確定了眼前這個手裏拿著煙,溫文爾雅的男人“應該”不是神經病之後,楊天接過了煙,點上。
又思考了一支煙的時間,楊天得出了結論,“你是要問路吧?”
“恩?不是啊,”回答的人表情算得上嚴肅。
楊天一愣,隨即大笑。
荒謬!楊天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對於這樣的“開始”隻能用“荒謬”來定義。然而直至今日,他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時,當第一道陽光衝破雲層射入吳嶽深邃的眼眸中的一刻,自己所感受到的震撼!甚至到後來吳嶽替他擋刀的時候,即便是在幽暗的燈光、滿地的鮮血中,他所記得的仍然隻是那個眼神。有時,楊天想也許正是那個眼神讓自己輕易地向他敞開了心扉,以至此後泛濫了感情的災……
楊天幾乎還沒有看清那個刺向自己的、雪亮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吳嶽就已經擋在了他的麵前!觸目驚心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吳嶽的白襯衫,而望著楊天的那無力的眼神中又分明寫滿了釋然!然而楊天就站在那裏,像座蒼白的雕塑,怔怔地看著吳嶽倒在他的麵前……
“劉峰!!你瘋了?!”佳思也給嚇壞了,一邊跟旁邊的幾個人一起扶著吳嶽一邊大喊,“快!!叫救護車啊!!”
“……哦!!”顯然下手的人也不知所措。
“看,那邊出事兒了!!”“……怎麼回事兒?”“好像是有人給紮了……”整間PUB裏都亂了,直到楊天不知衝著誰大吼。
“別碰他!滾!”
“楊天……?!”
“都他媽的給我滾開——!!”楊天推開眾人費力地抱起吳嶽,走出PUB。
……
其實吳嶽並沒有傷到要害,到了醫院,手術很成功。又住了兩個星期,便出院回家了。
吳嶽的太太是日本人,他受傷的這段日子恰好回日本去了,而吳嶽也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所以為了照顧他,楊天隻好暫時搬到吳嶽那裏去住。夜裏,就睡在吳嶽旁邊。
均勻的呼吸聲、溫暖的身體、淡淡的煙草香味,楊天的存在使得吳嶽根本無法安然入睡!透過窗欞的月光灑在楊天的側臉,線條柔和,說不出的感覺似乎引誘著吳嶽,終於在楊天的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那晚楊天其實並沒睡著,他記得當時自己的身體分明下意識地顫了一下,不知道吳嶽有沒有感覺到。然而那個吻,一個同性之間的吻卻並沒讓楊天感到絲毫的“惡心”或者“厭惡”。如今他站在萊茵河畔,冷風吹起他的黑發、細雨打濕了他的嘴唇,竟讓他想起了那個吻,輕柔的就像這紛至遝來的雨滴。
“Entschuldigen
Sie,
k?nnten
Sie uns
vielleicht
ein Foto
machen?”一個淺棕色頭發的女孩拿著相機,微笑著等待著楊天的回答。
“Natürlich!”楊天接過相機。
鏡頭裏女孩和她的情人親密地擁抱著,楊天按下了快門。
如果瞬間的幸福也可以這樣被記錄成永恒……
“小天,你笑一下啦!!這麼僵硬怎麼照啊?!”楊真舉著相機,有點兒壞心眼地看著楊天難得不好意思的尷尬表情。嗬!誰叫他平時總擺出一副死樣子,連對她這個姐姐都沒什麼好話!
“煩死了!趕緊照吧!”
“吳嶽呀,你也別站得那麼遠啊!靠近一點嘛!……好!不要動!照了啊!一、二——三!!好了!”楊真笑嗬嗬地揚了揚手中的相機,打趣道,“我可是專業技術!這張照片保準可以當結婚照了!嗬嗬……”
“Schei?e!!”楊天一把搶過相機,轉頭就走。吳嶽有些不好意思地衝楊真笑了笑。而楊真早就笑得岔了氣。
“哈哈哈……今天啊,真該載入吉尼斯喲~!嗬嗬……我家小天居然也會臉紅!!”
“……”
這隻是北京一個最普通的秋天的傍晚。然而西山漫山的紅葉作證,當時,至少是那一刻,對於楊天和吳嶽來說卻是生命中最完美的瞬間!
楊天打開錢包,照片裏吳嶽輕攬著自己,而自己笑得是那麼別扭,就像那時姐姐說的“要笑就笑嘛,幹嘛笑得這麼奇怪啊!”然而當時姐姐一定想不到,這張照片是他和吳嶽唯一的合影,也是他們之間除了那些想忘也忘不了的回憶外唯一的“紀念”!
越是要忘記就越是想起,楊天有點兒惱怒於自己的不爭氣。是的,他是如此軟弱:六年前僅僅因為Hans的那句“愛你”便飛逃回了北京,而今……他居然又厚著臉皮再次來到了德國,為的隻是得以逃開吳嶽那種說也說不清楚、道也道不明白,可就實實在在地擺在哪兒叫他不敢正視又無法視而不見的感情!然而不得不承認,不管他逃到哪裏,不管他走得多遠,心裏的那份思念與牽掛……卻越來越明顯!難道這感情是愛嗎?楊天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不是!這畸形的、扭曲的情感怎麼會是愛情?!得到的不是祝福,所有的,隻是掙紮在墜落的邊緣,手足無措……
菱子推開門,當場就僵在那裏:一個多月沒見的老公竟然抱著個男人酣然而睡,臉上掛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柔與安然!!於是手中的行李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特意從日本帶回來要送給吳嶽的瓷娃娃也“乒”地碎了一地。
“……菱子?!”吳嶽驚醒,看著眼前失神的妻子,“你……你不是後天回來……怎麼?!”
“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特意趕回來,想給你個驚喜……”菱子顫聲說著,然而表情卻平靜得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