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欣還記得那天和阮珊她們聚在一起打麻將時談到曉雄的情形。
那天阮珊顯得有點兒陰陽怪氣兒,逮著什麼話頭就旁敲側擊地要剌鍾文欣幾句。鍾文欣能想出她為什麼氣兒不順,鍾文欣隻是裝佯,卻不接招,表現得很大度。
打完麻將,阮珊送鍾文欣出門。那時候,鍾文欣的淩誌車門邊隻站著她們兩個人,阮珊終於忍不住問,“最近,曉雄和你聯係嗎?”
鍾文欣若無其事地搖搖頭。她當然不會告訴阮珊,曉雄被她“養”起來了。
阮珊說,“我給他打電話,他說有安排,推托了。以後再打,隻要看出是我的號碼,就不接。”
說著,臉上有些悵然。
鍾文欣裝佯,還幫忙出著主意,“你用別的電話打嘛。”
“換電話了,這樣他倒是接了。說的也很客氣,忙,沒空,有空了他給我回電話。可是呢,就是不見回。我想,他這是在敷衍我。”
阮珊的神情顯得有些失落。
嘻嘻,曉雄倒是挺忠心的啊,鍾文欣在心裏竊竊得意。
仿佛洞悉了鍾文欣的心思,阮珊齒根咬得緊緊地說,“其實呢,和這人不打交道也好。這人是‘墳眉’,遲早會帶來噩運。”
夜色蒙蒙,說這話的阮珊的目光倒是有幾分象墳地裏的鬼火,熒熒地遊走著,望上去有些駭人。
鍾文欣心頭一悚,脫口說,“什麼墳眉?”
阮珊盯著鍾文欣說:“曉雄的眉毛濃黑濃黑的,瞧上去怪好看的吧?其實啊,那是墳上的旺草。旺草下麵的眉骨是墳包包形的,噩運都包在墳包裏。不曉得什麼時候,不曉得在誰身上,就應驗嘍。”
說完,嘎嘎地笑,那聲音猶如墳包上的烏鴉在叫。
當時聽了這些話,鍾文欣覺得有點兒剌人,事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她覺得阮珊說這些話無非是因為嫉妒。在曉雄這件事情上,你占了上風,人家望而不得,無奈之餘才會生出嫉妒來。由此可見,能讓別人嫉妒,是件得意的事。
鍾文欣沒想到她的得意居然這麼快就被伍伯帶來的消息粉碎了。
曉雄有個年輕的未婚妻!
這個年輕姑娘居然上了門,到那個隻屬於鍾文欣和曉雄的的愛巢找曉雄去了!
……
鍾文欣隻要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那個姑娘的樣子:她的臉蛋兒不用按摩就又紅潤又細膩,她的秀發不用焗油就又柔軟又光亮。她沒有膨出的肚腩,她有的是緊繃繃的大腿和屁股。不管她的身份、地位如何,也不管她的手裏有沒有大把大把的鈔票,在“年輕”這個最具意義的指標上,她已經毫無疑義地勝出了。
286,386,486,586,奔1,奔2,奔3,奔4……,女人也象電腦產品一樣在更新換代。你老了,你就要貶值,你就要降價,而年輕的新女人呢,她們永遠是被人青睞的新貴。
想到這些,鍾文欣真是嫉妒得要死了。
在人類各種各樣的嫉妒中,性的嫉妒或許是最根本最強烈的。性領域中嫉妒的基礎是占有。你是屬於我的,你是我的領地,豈能容許他人插足?在鍾文欣的潛意識裏,曉雄已經歸她所屬,這個自稱是曉雄“未婚妻”的姑娘自然也就讓鍾文欣嫉妒得坐臥不寧了。
那嫉妒是一種奇特的感受,它象牛皮癬一樣在不經意間繁茂起來,讓人必欲抓之而後快。那抓搔就是攻擊,就是挑釁,越抓越想抓,越抓越下狠手。直到疼痛難耐,直到鮮血淋漓,於是人的心裏就隻剩下被傷感浸淹著的無奈,被沮喪泡透的悲苦了。
此時,那個自稱是曉雄“未婚妻”的姑娘就是一塊牛皮癬,讓鍾文欣忍不住要去抓她,要去搔她。
汀東大街齊寨村——,盡職盡責的伍伯在香煙紙盒上詳細地畫出了那幢民房樓的位置,鍾文欣駕著車,按圖索驥地尋了過去。
都市村莊民房樓之間的距離很窄,在樓前泊車的時候,心煩氣躁的鍾文欣居然撞碎了前大燈。這隻是前奏,傷的隻是汽車。接下來傷的就是鍾文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