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間的窗台上,放眼望去,王府井地區的夜景依然絢麗奪目,五光十色。它好像一個巨大的容器,把全世界的時尚融會於此。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入住北京飯店,突然感覺心裏空空的,在晚上十點左右,整個北京城好像都沒有一點困意,隔著一層玻璃,外麵依舊喧囂,空氣裏都彌漫著爆炸式的興奮。
而裏麵,看著藍琳那如絲般白皙的皮膚,還有鼻子裏呼出純潔到幾乎察覺不到的氣息,我微笑著。她還是那麼安靜,那麼柔弱,好像泛著光的雞蛋清,任何東西劃過,都會留下傷痕。我就這樣保護著她。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我讓她入住了北京飯店,房間是高級標準間,我們分開睡,隻因為我愛她。
拉上窗簾,我躺在了比較靠近門的那張潔白無瑕的大床上。鬆軟的床並沒有讓我有絲毫的舒適感。看著房間的設施,可以說富麗堂皇,如黃金般閃耀著它應有的驕傲。可是,2800元的價格無論浸在愛情乳汁或者什麼別的裏麵,都讓我有些負罪感。
畢竟,這已經接近了我三個月的生活費。我並不是虛榮心膨脹,隻是單純地付出愛。看著藍琳室友坐在奔馳裏的笑臉,我心中總不是滋味,如燙傷後留下的水泡一樣折磨著我。
而藍琳,她總說她不看重那些,她知道誰對她好,她相信我們的未來。每次被鼓勵,我都發誓讓她過上好日子,在北京,買下屬於我們的大房子。
晴空萬裏,沒有陰霾。在三環路的邊兒上,大學校園被標上"純淨"的標簽,內心卻如火苗一樣蠢蠢欲動。
棕褐色的頭發,深藍色的眼影,純黑漆皮小夾克,都展現著一種驕傲。香車配美女,可怎麼看那些豪車都充斥著一種腐爛的銅臭味。在炫耀財富的同時,已經把狂傲踐踏在了別人的自尊之上。而她們如果沒有這些裝點,或許一無是處。難怪有一句話叫做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呢。
剛剛打完籃球,坐在校門口的台階上,眼中如浮雲般彌漫著塵土掩蓋著的灰色交易。其實可以一笑而過,可性格驅使非要裝著杞人憂天。習慣性地點上了一根煙,中南海,點八的。
看著網格黑絲襪沒有半點兒應有的欲望,而是一種帶著黏稠肮髒感的抵觸情緒從內心發出。我倒真有點兒"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嫌疑。這種物質社會,美麗是一種可以賣錢的資本,如果一擁一吻就能一步登天榮華富貴,誰還會在乎外界的目光和良知的譴責。
比起每天起早貪黑、臉上鋪滿油光、兩眼像熊貓、行動像老妖的上班族,不如這樣輕鬆暢快。物欲、肉欲,一箭多雕。
擠公交、擠地鐵,都是開玩笑,一輛寶馬都算傍得不夠大。賓利、法拉利才是夢想。有臉、有胸、有長腿;賣嘴、賣身、心無鬼。做到這些,後半輩子就差不多了。
"阿豪……又在這兒抽煙?怎麼了?"
"沒事兒,你看看那兒。"說著我手指了指一位穿著妖豔、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一輛奧迪的姑娘。
"嗨,又不是你媳婦,你為她著急不是瞎他媽著急嗎?這你也管得了?"
我笑了,每次鄭明明都是這個口吻,不說語出驚人,那大段大段的片兒湯話,好像與生俱來的一樣。話糙理不糙,一看就是北京爺們兒。
鄭明明,他是我的室友,北京人。從小在胡同串子裏麵長大,一嘴的老北京口音,在靈魂中就鑲嵌著"大大咧咧",從小到大沒見他為什麼事煩惱。
我彈了彈煙灰,回頭看看坐在我旁邊的他。他光個膀子,灰色的背心搭在肩膀上,眼睛眯著看著我,好像一個看不清東西的老太太,下麵一個大短褲,手裏又是那個中華的盒兒。
"哎呦,又他媽中華,你真牛!"我微笑著,逆著光看他。
"滾蛋滾蛋,別和我廢話。來一根?"
"不了,我就中南海,挺好。"
"我這也中南海!"他強調著,用手打開煙盒兒,讓我看了看。
上次過生日,我們哥兒幾個給他買了條中華,從此他就用中華的煙盒裝煙。無論什麼煙,到他手裏都一水兒的中華。
沒聽他貧,我又轉過頭看著一輛輛豪華轎車,心中的靜水再次掀起波瀾。那轎車的反光鏡,好像正在播放著不堪入目的愛情動作片,而主角,就是車中的二位。夢境和現實就是如此地不堪猜測和比較,那本來展現高貴的蕾絲,瞬間支離破碎,那薄如蟬翼的裙邊,撕扯過後也成了泄欲的犧牲品。
想到這兒我有點反胃,就站起來準備離開。如果說目光混沌了,還有清晰的可能,靈魂渾濁了,就再也看不清真善美。
路邊的樹參差不齊,地上的影子斑斕卻亂心。帶著這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心情活到現在,有時候想想也真不容易。想當年範仲淹先生也因憂國憂民、公正不阿而遭到佞臣陷害,數次被貶。
社會上那些潛規則已經默默地將魔爪伸向了大學校園。那一張張純潔的麵龐之下,還有貞潔可言嗎?我搖了搖頭,心裏總是放不下什麼,仿佛赤腳踩在一條毯子上,而毯子下麵卻凹凸不平,毛骨悚然從腳心傳到了心間。
在樹陰下,紫外線和陽光同時被削減了許多。校園裏麵沒什麼人,潛意識告訴我:男生都在宿舍DOTA、CS,女生大多數卻在學習。從進校園,這種分化像墨守成規一樣,延續,再延續。其實專家嘴裏所謂的大學生沒有含金量也是不無道理的。
不知不覺兩年多了,眺望了一下遠處的教學樓。不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會不會懷念。人們都說,當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悲傷之源,而我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