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丫一副憂鬱的糙表情!"
不用問,是王晨,這個從小學就開始和我在一起的鐵磁。品學兼優但思想沒比我幹淨到哪兒去,整天嘴裏姑娘長姑娘短的,如今還是孑然一身,聲稱沒遇上好的。大熱的天,依然那件從高二穿到現在的紅色長袖運動服。自詡不凡,卻很少得誌。時常罵我想不開,自己卻也唉聲歎氣,褻瀆那心中的青雲之誌。
看著他,又讓我心中一喜,沒有驚。或許這就是每天都能支撐著讓我走下去的勇氣。朋友的出現,再平凡,都是非凡的轉折點。
"沒事兒,覺得不公平。原來寶馬奔馳我忍了,現在都保時捷賓利了。"
"我說呢,你丫怎麼老看這些啊。再說了,你擔心有用嗎?要不你給她們腰帶上個鎖?"
看我沒說話,他也就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晚上DOTA啊,來我們宿舍!"臨走補了這樣一句話。
唉,又DOTA,好像每天晚上的節目都是DOTA。說來真怪,高考之前想盡各種辦法玩遊戲,哪怕夜裏兩三點,黑著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都樂此不疲。而現在,"憂"字當頭,隨後就是無聲的抱怨。遊戲?越來越沒興趣。
路邊上,陰涼處。三三兩兩,成群搭夥。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思想。天上的雲,好像離我自己越來越遠,的確,人稱--浮雲。
當我到宿舍,明明已經洗完澡坐在了電腦前麵。見我回來,目光沒離開屏幕,隻是嘴動了動:"怎麼著了?看出什麼了?"
"沒有,該怎樣還怎樣,每天都這樣。"
"唉,要我說,你丫就別那麼事兒,該玩就玩你的,該吃飯就去吃。現在的姑娘,你替她操心,她還不願意領情呢。你們家藍琳挺好,最起碼乖啊,我這兒還沒著落呢。"
看著他的臉,目光沒有離開過屏幕,話倒是說得有幾分道理。
"得了,我去洗澡先。"在冰涼的水流之下,我陷入了沉思。好像在心底總睜著一隻或者兩隻奇怪的眼睛,讓我幹點兒什麼。可究竟是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想想藍琳的話,我再次信心十足,她相信我,相信我會給她在北京買下屬於我們的房子。
"哎呦!明明!"我心中一涼,感覺自己立刻到了鬼門關,一種巨大的恐懼和間歇性的心驚肉跳接踵而來,窘迫和懊惱立刻衝上心頭。
"怎麼啦?"
見我沒動靜,鄭明明跑了過來。拉開浴室門一看,他也慌了,臉上的表情扭曲異常。
"你丫弄什麼不行弄這個?"
"我……"
"趕緊,我去樓道看看他回來沒,你堵住下水道,把那些東西弄回去!"
話音未落,他就跑了出去。而我,沒有任何時間思考了,用自己的毛巾堵住了下水口,然後用一切可以借助的工具,把地上已經攤開一大片的洗麵奶裝回到瓶子裏。
手忙腳亂,後背碰到了調節冷熱水的龍頭,瞬間燙得我後背紅了一片。晚上躺在床上,看著李傑空著的床鋪,又看看明明。他也看著我,好像在為我擔心,畢竟,打翻李傑的東西,可能會出人命。
車到山前必有路嗎?這次或許就會翻車。
陽光已經消失在了地平線以下,夏天的白天很長,在驚恐的等待裏麵也消耗殆盡。隨著黑暗的降臨,我想早點入睡,畢竟,背上的灼熱感交織在劇烈疼痛之中讓我難以忍受。好像抹殺著希望,好像讓人斷腸。
"誰他媽動我洗麵奶啦?!"
呼……我長舒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睜眼看了一下鄭明明,他並沒有動,不知道是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而我,在淺睡中沒有懸念地睜開了眼睛。畢竟,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裏麵已經重複了很多次,折磨了我很多次。
李傑的東西,在我們宿舍誰都不敢碰,好像連一個指紋都會被察覺。而如果他發現他的東西被別人用了,哪怕被宿管阿姨挪了挪位置,都會叫囂一晚上。這個自稱上海富二代的紈絝子弟,竟然在這些方麵斤斤計較到讓人咋舌。
他長得尖嘴猴腮,為人更是小肚雞腸,心胸狹隘。
他的洞察力讓我想到了兩個人物:一是福爾摩斯,二是柯南。好像電視劇《潛伏》裏麵,餘則成為了觀察是否有人進入他家而在門口撒的香灰一樣。而李傑更神,完全沒有輔助工具,不知道是嗅覺還是別的什麼,別人坐一下他的椅子,他都會查個水落石出再把人痛罵一頓。
過了大約二十分鍾,他還在不停地亂叫,在宿舍裏走來走去。
"你他媽讓不讓人睡覺?"鄭明明突然坐了起來,"你不是富二代嗎?你不是銀行卡裏有幾百萬嗎?該你媽幹嘛幹嘛去!我們明天還上課呢!你是不用考試,你大爺不是教學主任嗎?"隨後做了個讓他安靜的手勢,躺下了。
"你大爺!你罵誰呢?"李傑並沒有停息的意思。鄭明明再次坐了起來,跳下床準備教訓李傑一下。
"明明,別!"我也跳下了床,一把抓住鄭明明準備揮出的拳頭。他回頭看了看我,我將目光放在了我們宿舍另一個空出來的床鋪上,明明懂了我的意思,才平靜下來。那種目光帶著巨大的失望和空靈般的沒落,是一種財富差距體現的地位懸殊。有的時候,無能為力,才是最空虛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