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子時為嘉禾小倅(cuì)①,以病眠,不赴府會。

水調②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③。往事後期④空記省(xǐng)⑤。沙上並禽⑥池上暝⑦,雲破月來花弄⑧影。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注釋

①嘉禾小倅:指秀州通判。嘉禾,秀州的別稱,治所在今浙江省嘉興。倅,副職。②水調:曲調名。相傳為隋煬帝所製。③流景:似流水而去的年華。④後期:今後的約會。⑤空記省:白白地記得。⑥並禽:雙飛雙宿的禽鳥,指鴛鴦一類。⑦暝:指暮色籠罩。⑧弄:此處為舞動之意。

經典賞析

這首詞寫的是傷春歎老。詞中的“春”不僅是自然界的春,還隱含年華之春,春去年逝故而感慨。飲酒消愁愁難消,春夜景色更襯傷春之情。詞作語言精美,造詞新巧。其中“雲破月來花弄影”是作者的得意之筆,也是曆來為人傳誦的佳句。一個“破”,一個“弄”,從動態中刻畫月夜景色,十分傳神。雖是動態,卻反襯了夜的幽寂,也暗點了作者自己的孤單,心與景會,蘊藏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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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影

宋·李頎《古今詩話·有客謂張三影》載:有客謂張子野曰:“人皆謂公為張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也。”公曰:“何不目我三影?”客不曉。公曰:“‘雲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柳徑無人,墜風絮無影’。此予平生所得意也。”

又有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記載:宋祁任尚書時訪問張先,命人通報說:“尚書欲見‘雲破月來花弄影’郎中。”張先答說:“得非‘紅杏枝頭春意鬧(宋祁《玉樓春》中的詞句)’尚書耶!”

木蘭花乙卯吳興寒食①

龍頭舴艋(zéměng)②吳兒③競,筍柱秋千遊女並④。芳洲拾翠⑤暮忘歸,秀野踏青來不定。行雲去後遙山暝,已放⑥笙歌池院靜。中庭月色正清明,無數楊花⑦過無影。

注釋

①寒食:節令名,清明前一日或二日。②龍頭舴艋:競賽時用的一種小龍船。③吳兒:吳地的青少年。④並:成雙成對。⑤拾翠:撿拾翠鳥的羽毛。⑥放:停止,結束。⑦楊花:指柳絮。

經典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八十六歲退居故鄉吳興過寒食節時所作。詞作上片句句置人物於美景之中,描繪男女青年賽舟遊春的歡娛場景和熱烈氣氛,極富生活情趣。下片則由動轉為靜,突出表現了春夜的清幽之美,也體現了作者對自然景物的深切品味及其清澄似鏡的內心世界。

青門引春思

乍暖①還輕冷②,風雨晚來方定。庭軒③寂寞近清明,殘花中(zhòng)酒④,又是去年病⑤。樓⑥頭畫角⑦風吹醒⑧,入夜重門靜。那堪更被明月,隔牆送過秋千影。

注釋

①乍暖:天氣突然變暖。②輕冷:春天之冷較冬天之冷為輕。③庭軒:庭院和走廊。④殘花中酒:因感傷花謝春殘而醉飲不適。⑤病:指病酒,酒後不適。⑥樓:指報更的譙樓。⑦畫角:軍中所用的號角,上麵飾有彩繪。⑧醒:酒醒。

經典賞析

這首詞表現作者殘春時節寂寞懷人的心情。詞中並不直寫懷念何人,而隻寫自己在角聲淒涼的寂靜夜晚,看到月光下牆那邊蕩起的秋千影子,心緒更為之波動,給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其中“隔牆送過秋千影”被後人稱為“描神之筆”,隻字不提蕩秋千的少女,隻提到秋千,而且又隻是秋千的影子,由此確實看到作者善於用“影”字和抒情達意力求含蓄的神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