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寒帶著人是從縣城的東門出來的,從東門邊上的歇馬台看過去,縣城裏麵亂作了一團。夜空中,遠處的街道被點著了,不知道是東北軍的潰兵為了延緩鬼子的進攻放的火,還是衝進縣城的鬼子為了泄憤在焚燒街道。縣城的幾個門都擠著往外湧的老百姓,很多老百姓來不及雇車把勢,擠在人流中慢慢向東北方向逃亡。
哭喊聲中夾雜著尖利的三八步槍子彈哨音,顛沛流離的呼喊,黑壓壓的人群,一瀉千裏的潰兵,似乎在預示著中華民族將走進一場深重的災難。
在東門的邊上,一小隊人馬騎著東洋高頭大馬呼嘯而至,身後背著騎步槍,挑頭的一個將馬猛地一別。戰馬嘶鳴著立刻停了下來,可見馬上的人騎術異常精湛。那人還沒等到馬停穩就飛身跳了下來,幾個箭步走到潰散的難民中間,其他幾個騎手也都將馬猛地勒住,十幾匹戰馬頓時把整個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那個從馬上跳下的人突然掏出手槍對天鳴槍,頓時潰散的難民亂作了一團。其他幾個騎手也紛紛對天鳴槍,場麵一片混亂。
後麵的難民往前湧,前麵的難民好多被擠倒在地,還有的死在亂槍之下。有幾個騎兵在試圖堵住朝四周潰散的人流,緊接著又傳來零星槍聲,又有人倒了下去。
孫寒聽著槍聲心裏直揪,連忙打發黃老歪帶人過去察看。不大一會兒黃老歪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原來是鬼子的騎兵抄近路堵了過來,強令已經出城的老百姓回去。城門那邊已經打死了好幾個老百姓。
一聽到這個消息,大夥兒立馬就炸開了,孫寒根本聚攏不了手下。大夥兒跟著黃老歪都在朝城門那邊跑,孫寒一看手下的兄弟已經無法節製了,隻好跟著他們往城門邊跑。
李雄明跑在最前麵,他眼睛裏含著淚水一路狂奔過去,感覺肺葉好像都要撕扯開了一樣,揪心的疼痛淤積在胸腔。距離他一百多米的地方,一個鬼子騎兵正在追趕一個體態臃腫的男子,那個鬼子追的近了,抬手順勢一刀,那個男子頭顱就被砍了下來。沒有腦袋的軀幹慣性般地衝了幾步,踉蹌地倒在地上。
那個鬼子騎兵砍倒了中國人之後,利落地把馬一撥,身子一晃,便已保持住了急速轉向的平衡。他顯然騎術相當精湛,並不打馬,隻是把身子在馬上高聳起來,膝蓋夾住馬,然後馬鐙一用力,坐騎便馴服地朝另一個拉著小女孩的中年人衝過去。
看到這一幕,李雄明肝膽俱裂,抬手將三八槍頂上肩膀,一邊大口地喘著氣,一邊計算著提前量,拿標尺默默地跟隨著縱馬狂奔的鬼子。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標尺、準星的觀瞄方式本來就不利於打高速移動目標,再加上李雄明是一路跑過來的,所以這槍打偏了,子彈擦著那個鬼子騎兵的肩膀打飛了。
那個鬼子感到一陣嘯音,然後是後麵“劈裏啾”的槍聲,他馬上判斷出來身後有人在朝他開槍。他一矮身子,左手猛地一帶韁繩,坐騎生生地在地上劃了個十幾米的半圈,那個騎手身子幾乎和馬斜成了直角。如此迅急的速度下,馬未停地迅速撥馬轉向,顯然這個騎兵和坐騎已經相互間配合得非常默契。
等馬完全被撥過來之後,那個鬼子弓起身子躲在馬頭後麵,左手提韁,右手舉著馬刀就朝李雄明衝了過來。李雄明此時有點慌亂了,當兵這麼多年還沒打過騎馬的呢。他朝著那個鬼子連開了三槍,但都沒有打中。第四槍的時候,李雄明沉著地瞄著越衝越近的鬼子,這槍從戰馬的脖子上打了進去,子彈高速穿透戰馬,從脖子後麵穿了出去,但沒有打中那個鬼子。此時那個鬼子的身子正好歪到了右側以方便砍殺,所以恰好躲了過去。
但戰馬中彈的瞬間,那個鬼子還是感覺到了,緊跟著一股馬血呼呼地從脖子後麵噴了出來。他立刻端正了身子,夾緊馬腹,此時那匹戰馬也懷著對主人的無比忠誠,速度絲毫不減,繼續朝李雄明衝了過去。